这正是夏日里价值千金的轻纱,一匹难求。这轻纱如纸般轻薄,微风都能荡起一侧裙角,但薄而不透,不论是做内裳还是外裳,都是极好的。这样的蚕丝轻纱她一送就是六十匹,颜色不一,放在侧厅,让这几个姑娘各自挑选去了。
这时王安溪见几个孩子都去侧厅,才拉开话匣子,“你昨儿怎么那么晚到,晚上行路多不安全。”
“我赶着给你这个老家伙送消息来了,你还不识好歹!”月书嗔怪地说道。
王安溪尝了口这老伙伴带来的闽茶,不自主地点点头,这茶她喝来有股淡淡的甜味,还是她小时候的味道,这老伙伴就是嘴厉害,她既如此说,那看来是有重要的消息,“你别卖关子了,快说!不然我就把你这唠叨婆子轰出去。”
“你个老不修!”月书此刻仿似真的回到了她们二人相处的时候,不似和其他人说话,百十个心眼子都得提上来,“你知道我之前给你写的信,说的是明儿才来,可你知道,我为何突然加快步伐,且还从陆路改为水路?”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不曾?”王安溪好奇道。
“非也,不过我倒是看到一些事。”月书将此事细细道来。
前日里她不过叫家下人去买些吃食,这近夏日里赶路就是这般不好,路上的吃食不敢带太多,轻易就馊了,却谁知,这下人去买,却多花了好几倍的钱,她轻轻一个眼神,常嬷嬷就懂,遂去审问那家下人怎么手脚不干净。
月书多年经营也是深谙其道,放在外面的人得要时常敲打着,可谁知这常嬷嬷说,这人死活不改口,说是没有贪污银两,这下可是奇了,月书当时也不着急赶路,就让这下人带路去那买东西的地方看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可是不得了。
一路上乞讨的人特别多,这都要到京城了,按理说,百姓的日子该当过得很滋润啊,可这景象却是截然不同。
等到了铺子,月书再问,这为何卖她高价,这掌柜的说,南边的粮食运不过来,这边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存粮都没有了,米面等物都是从周边高价收来的,他也没有办法。
月书当即觉得不对,就立马去往当地的自己的店铺查看,发现果然如此,不过这个月的账还没上报,所以她现在还不知道。
米面等物家家户户都是需要的,哪里会有送不上来的情况,遂月书安排下去,去看看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问题。
一天后,月书才得到消息,说是在徽州的一个出入口被封了,再问及原因,都说不知道,是突然来了一队人封了整个出入口,现在南边还有因为洪水受灾的百姓在不断往京城赶人。
每个地方官到年底都有考核,要是收留的百姓过多,今年的考核就完不成,所以这些灾民就这样一路被驱赶,一路扒些树皮、草根填肚子,一路流浪到京城。
月书看到有流民还有日常吃食的涨价,她凭着多年的嗅觉知道,此事后面必定有大事发生,遂赶紧命下人赶路,弃陆路走水路,避开这些沿路来的流民,不得不怪她此刻明哲保身,实在是她察觉到这身后事,实在非比寻常,但也没铁石心肠到底,让自己商行下的店铺把粮食都无偿送给这些灾民,且她嘱咐,近些日子暂不开门做生意,给大家放个假。
店铺的人不明所以,倒是赶忙照大东家的吩咐做好该做的事。
王安溪听到这儿也察觉出些不对劲儿,现在各地的纠察还在巡视,按理说这流民的事就该报上来了,此是其一,各个地方官也没有把当地有洪水泛滥的事报上来,此是其二,米面等物是有专门的粮商局管控的,何至于能高出市场价那么多,此为其三。
这三件事出现其中一件都不正常,现在还一起出现,更是怪异。
月书看好友那神情,也知晓好友是懂她的意思了,她昨晚连夜赶到,也是想要给好友提个醒,这么多异常,就怕有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这心思自然指的是通过流民制造暴乱,再抬收粮食价格以囤积钱粮,再之后就是养兵造反。
二人都想到了这一层,所以脸色是少有的凝重。
纪妍此刻要是在这厅上,她怕是会惊讶于老祖宗的智慧。她也不知道上辈子的安庆王之乱,居然出现端倪的那么早,她只知,京城中忽然粮食飞涨,却不知为何,但后来直到父亲因为参了一张折子就被下了大狱,那时她才第一次听闻安庆王的名字。
厅上的两人沉默许久,半晌,王安溪才说:“那两个读书的要叫回家来吗?”
月书沉默半晌,“我看还是叫回来的好,书院里的书生,最是消息灵通,要是到时候有人怕消息走漏,可能会先提前……”
提前什么不言而喻,自然是灭口,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