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明灭不知道“魔尊闻昭”关在灵犀石,其他长老也没有任何反应,灵犀石的消息已经扩散出去一整天了,外面想必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如果闻昭真的是四宗联合镇压在灵犀石里的魔尊,灵犀石一现世,为何其他三宗一点动静也没有?
唯一有异常的只有清音宗,沉睡百年养魂的曲念生,被人提前弄醒了。
——是了,清音宗,云遏琴!
云遏琴是上古神器,清音宗乃是乐宗,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温玉舒脸色渐渐变了,闻昭被困在灵犀石里的灵犀阵法里,身体和神魂都没办法脱离,后来他和灵犀石结契后,闻昭生生给他造了个识海,才勉强能让元婴寄居在他的识海里,利用他来接触外界。
可什么时候闻昭的神魂能够逃离灵犀阵法,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温玉舒看向云璎,那日镇山河敲响三次,回来的不是澹台明灭,是闻昭假扮的澹台明灭!
那天的云璎浑身脏污,四爪上沾满了尘土,绝对是长途跋涉才会留下的痕迹。
温玉舒心里微微发寒,看向正殿方向,云璎趴在高高的门槛上,下巴搭在前爪上,正望着他,眼里是被扯痛的小委屈。
云中谁寄锦书来
温玉舒心中胆寒,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布局之人,其他人无论是来历诡异如闻昭,抑或是修为高深如澹台明灭,甚至人品卑劣如杨霁,在他的棋局上,都不过任他摆弄的棋子罢了。
他是穿书者,知道时局发展的方向,知道那些秘境奇宝所在之地,他知道所有书中描写过的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但那些都是原文里以杨霁为主角的故事,可现在是他温玉舒穿来了,他把主角给摁死在开端,主角都没了,故事不会再沿着之前的脉络前行。
那些他原本以为能把控在手掌里的棋子,还会乖乖听话吗?
温玉舒看向正殿,红墙金瓦,歇山顶上飞檐冲天,蹲坐在屋脊上脊兽望天长吼,空中飞过一只拖拽着碧色长尾的灵翠鸟,远处练武场上低阶弟子正在联系御剑飞行——这是仙侠世界,这里没有世俗上的王朝,只有四宗分地,仙门百家镇守。
凡人视修真者为仙顶礼膜拜,修真者为了一颗灵药打得满头是包,杀人夺宝如同家常便饭,世家争斗此起彼伏,四大宗门之间也并不像表明上那样相亲相爱——曲念生百年前躺进镇魂棺沉睡养魂,清音宗群龙无首,不过区区百年时间,便从四大宗门之首掉到尾巴上,选出来的代宗主,甚至在雅集宴会上,连单独的席位都没有。
云璎站起来,被编成辫子的尾巴,不再像之前那样高高翘起,而是小心翼翼地垂下贴着地。云璎看着院中陷入某种情绪中的温玉舒,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见温玉舒没有喝止,像是胆子又大了几分,垫着脚尖蹭蹭蹭跑过来,蹲在温玉舒脚下,歪头看着他,嗲嗲的叽叽叽几声。
温玉舒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小家伙正撒娇卖萌,万种思绪顿时散开,微微一笑,把云璎抱进怀里狠狠挼了挼,点了点他鼻尖:“你呀,最是讨人喜欢,你家主子呢,被澹台明灭吓得不敢出来了?”
“叽叽叽叽!”
“他是个胆小鬼?哈哈哈哈……”温玉舒搂着云璎大笑,“你呀你,也是个窝里横的,有这胆子,怎么不见你当着面跟他说呢?”
“叽叽叽叽……”
“他要把你扒皮做围脖?怕他作甚,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狐貍——也许还能投人胎,直接成了人,可不比你现在苦苦修炼的强?”温玉舒笑道。
“……叽叽……叽叽叽……”
温玉舒笑得喘不上气来,直拍胸口舒缓:“还要让你魂飞魄散呀?你也信,他现在是个泥菩萨,自己个还不知道明日在哪里呢,可别怕,没那个能耐把你这么着。不信我把他叫出来,你当着我面问他——魔尊大人?大人?仙长?”
他笑着连唤几声,别说现身了,连元婴都没出现在识海,温玉舒耸耸肩:“看吧,他没那个胆子,澹台明灭一回来,他都不敢出来。”
云璎像是没怎么听明白,挣扎小圆眼睛滴溜溜看着他,温玉舒心头一软,捂着他眼睛,轻叹一声:“不过是个小傻子,能懂什么呢。”
金乌终于从东边尽头爬上来,洒了满院灿灿金光,温玉舒抬头轻嗅垂下的紫藤花:“天亮了。”
归一峰半山腰,太平殿。
“师父。”陆聘春在殿门口缓缓跪下行礼道。
澹台明灭正在写什么,头也没抬,淡淡道:“你还知道有个师父。”
陆聘春叩首,背脊深深压下:“弟子不敢。”
澹台明灭:“你有什么不敢,你很敢。”
“弟子没看好四师弟,有负师父嘱托。”陆聘春声音微微发抖,背脊再次下压,紧紧贴着地。
澹台明灭一拂衣袖,桌上的青石砚台直直砸向陆聘春,砰的一声闷响,一股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淌在白玉地板上,白的越白,红的愈红。
“弟子谢师父教导。”陆聘春任由鲜血直淌,不敢擅动半分。
澹台明灭搁了笔,捡起书案上写满字的纸,轻轻吹干,开篇一行“师父大人钧启”,落款“不孝徒汪子濯、明奇正叩禀”。
“你大师兄二师兄又寄家信来了。”
陆聘春闻着空气里淡淡的墨香,额头挨着白玉石板,冰凉的石板再一次提醒她这是在太平殿,澹台明灭处理宗务的地方,不是在她那个小小的洞府里,眼眶里含着的泪转了几转,生生逼了回去:“弟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