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满足你这个心愿。”飞鸾摘下挂在腰间的玉笛,放在嘴边。
“还没死呢,您就开始奏哀乐吗?”温玉舒非常苦恼,诚心建议道,“要不您老痛快点,先麻利儿动手,等我两腿一瞪闭了眼,您搁着唱十八摸都成。”
飞鸾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露出一点裂痕,冷冷看了温玉舒一眼:“死到临头还嘴硬。”
温玉舒两手一摊:“晚辈也想跪下来抱大腿求饶,您这不是不给机会嘛,要不您往后退两步,咱们重新演一遍?”
“不知死活。”飞鸾冷声道。
温玉舒点点头:“这叫苦中作乐大法,不过话又说回来,仙长不想在贵宗弟子面前杀人,才使了这招明修寨道暗度陈仓,但大人脱离退伍跑过来杀人,贵宗弟子不会怀疑吗?”
“只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奈我如何?”
“话是这么说,但嫌疑一旦沾上,仙长想过以后怎么面对澹台明灭的追问和贵宗曲宗主的质询了吗?灵犀石好是好,但烫手啊。”温玉舒戏谑道,“何况您就算把我杀了,也没办法拿到灵犀石,无端给人留下一个把柄,何必呢?”
飞鸾嘴角抿紧,看了温玉舒好一会儿,突然笑道:“温公子好厉害的定力,就算到了生死关头也还是把秘密埋在心里,不愿吐露半分。”
温玉舒歪头,目露疑惑。
“虽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天资卓绝,但好歹我活得久一点,活得久一点就知道得比别人多一些,比如曾经有个惊才绝艳的天才,自创了一个绝招,这个绝招他很少在人前使用,可偏偏我活得够长,有幸见识过。”飞鸾笑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块东西。
——是明鸿文身上的一块衣料,当中有一点血迹,看样子是胸口那块。
温玉舒脸色沉了沉。
“袖中丝,琴弦所制,坚韧无比。”飞鸾展开那块布料,点了点当中几乎不可见的孔洞,“温公子,那位大人藏身灵犀石百年,故友十分想念,可否请他出来一叙别情。”
“老而不死是为贼。”温玉舒淡淡道,“古人诚不欺我。”
飞鸾大笑道:“既被我猜中,还请温公子行个方便,这事在某心里压了百余年,如今得窥一丝真相,感激不尽。”
“我若是不肯呢?”温玉舒道。
“温公子是难得的聪明人,自然明白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
温玉舒整整衣衫,负手而立,睥睨道:“本公子既不想喝敬酒,也不想喝假酒,你奈我何?”
飞鸾冷下脸:“某这些年来执掌清音宗,世人大概已经快忘了某的手段。”
“什么手段?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树梢上传下来,屠灵打了个哈欠,“你要真有那魄力,昨晚就动手了,本尊也不至于在这儿淋一夜雨。”
屠灵跳下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湿漉漉的毛发贴在身上,身形本就比云璎小,这下子看上去更像只猫儿似的。
他边走边抖水,跳到温玉舒肩膀上坐下:“小子,你家大人没告诉你财不外露吗?看你惹的这些阿猫阿狗,黏上就甩不掉。”
温玉舒看着肩膀上被打湿后逐渐加深的颜色,对这位真正“老而不死”的前前前辈,说不出滚下来别把老子衣裳弄湿的话,只好转过头眼不见为净:“什么‘我家大人’,我家若是还有大人,我能沦落如此地步?”
屠灵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子,瓮声翁气道:“不说也罢,你们这些当人的都爱拐弯抹角阴来斗去,本尊看着都闹心,还是那句话,要不要跟我走?”
“无缘无故的上赶着救人,说实话我有点怕,”温玉舒摸着心口假装怕怕:“我怕您老人家把我带回去炖了喝汤。”
屠灵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你不跟本尊走,现在就要死翘翘。”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我还是选择死得快点的方式。”温玉舒擦干净脖子,朝飞鸾道:“仙长您选把锋利点的刀子往这儿砍,最好能一刀下去人头落地,呜呼哀哉死得干干净净。”
屠灵跳到他另一边肩膀上,尾巴摸了摸他的脸:“嘻嘻嘻嘻嘻小子脾气可以呀,本尊喜欢,这便成全你。”
屠灵跳下去,窜到树梢上,趴着看热闹:“小飞鸾快上,本尊许久没见血了,今儿你杀个给本尊看看,杀得好看,本尊重重有赏!”
温玉舒:“……”
飞鸾:“……”
温玉舒来了个引颈就戮:“来吧,记得要快一点的刀子。”
飞鸾脸色难看,寒声道:“屠前辈,你我二人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三番两次坏我事?”
屠灵道:“不是让你杀吗,坏你什么好事了?”
“他这人死要面子,在那群小弟子面前都不敢杀我,怎么可能在您来面前杀人留下把柄。”温玉舒把衣领整了整,笑道,“既然二位都不准备要我小命,那我这就走了?”
飞鸾脸色十分难看,冷冷看着温玉舒,悻悻而去。
温玉舒见飞鸾离开,走到树下,抬头仰望树叶间摇来晃去的大尾巴,行了个礼,道:“多谢前辈。”
屠灵道:“蠢小子,真不跟本尊走?”
“我是个大麻烦,谁沾上谁倒霉,何必叫前辈为难。”温玉舒道。
“那就随你吧,”屠灵伸了个懒腰,道,“你给他带句话,欠他的人情已经还了,以后再让本尊来当小孩保姆,本尊就把他的头拧下来给小金刚磨牙。”
温玉舒:“???”
“走了,后会无期。”屠灵身影在树丛里闪了两下,随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