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念生迈步踏进摘星宫,护法大阵启动制造出的空气震动,波浪一般荡漾开来。随着曲念生一步一步往里走,护法大阵荡出的空间波浪越来越大,一道又一道的往镇魂棺逼去。
“谢南山,你躲了一百多年,藏成只耗子了吗?”
“你敢重回清音宗,难不成怕了我,如今倒躲起来藏起来了!”
“你不是号称修真第一人吗,藏头露尾算什么,出来啊!”
温玉舒轻拍了下他肩膀,笑道:“叫你出去,一绝死战呢。”
“说得对,大不了生死同穴,藏着做什么。”闻昭忽然一手揽着他腰,一手作势去推棺材盖。
温玉舒吓得忙握住他手:“好了好了,咱们家‘修真第一人’从来就不怕死,是我怕死,是我拉着你躲。”
闻昭的手被他握着,细腻的触感覆在手背上。他伸手反握,把温玉舒的手攥在自己掌心里。
“温玉舒。”
“啊?”
闻昭从来没有连名带姓叫过他的,这么乍然一叫,温玉舒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看向他。
“本尊怕了。”不再茕茕孑立,不再形影相吊,他有了软肋,变怕了。
“啊???”
温玉舒这下真有些懵了,有些错愕道:“大、大人?”
“算了。”闻昭像是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正打算岔过去,却见温玉舒突然笑起来,昏黄明珠光下,那笑容显得格外柔软。
“大人,我都听见了。”温玉舒嘴角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定定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含着一汪三月桃花春水一般,笑吟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狡黠,“说出来的话就是欠下的债,再也收不回去了。我听见了,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债主啦。”
闻昭心头一软,把他落下的鬓发别在耳后,顺势捏了捏他耳朵,轻叱道:“巧言令色,无法无天。”
温玉舒笑倒在他怀里,胸腔震动的幅度,隔着层衣裳,没入他心头,像是越想越开心,那轻微的震动越发大声,咚咚咚震动着他的心。闻昭快要被这乱撞的心跳搅得不得安宁,脸色微红道:“瞧你这样子,捡着大便宜了?”
温玉舒贴着他耳边,又忍着笑了好一阵,“可不是,捡了好大个便宜,大人,我好开心呀。”
两人躲在这方小小的天地,分享彼此的呼吸和喜悦,哪怕外面的暴风雨即将呼啸而来,但此时的美好,足矣。
“谢南山!从镇魂棺里滚出来!”
曲念生裹挟着护法大阵的威势,搬山倒海一般,重重砸向镇魂棺。
一下两下三下,震动越来越大,仿佛千百道天雷直劈而下。
“别以为躲在镇魂棺里,我就拿你没办法。我早猜到你会回来,摘星宫的护法大阵早已被我改了,用不了几刻钟,镇魂棺一破,我必让你碎尸万段!”
镇魂棺虽是上古神器,但失去了棺灵镇守,又在曲念生精心改动了的,专门用来克制镇魂棺的护法大阵攻击下,竟也有些抵挡不住,发出了阵阵沉闷声。
蛊惑
外面动静越来越大,镇魂棺甚至开始微微晃动起来。
温玉舒食指微曲,轻轻敲了敲棺壁:“镇魂棺啊镇魂棺,好歹你是上古神器,传得神乎其神的,好歹争气点,别被人家一开大招就给秒了。”
见温玉舒一副商量语气,闻昭道:“你若早个千八百年跟他商量,他倒还能应两声,如今他这副半废模样,能听懂什么。”
温玉舒来了兴趣,追问道:“你怎么知道——”
话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什么,不由笑起来,“我竟忘了你是……”
从那里来的。
“那里”二字,从在唇齿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化成两人眼里的心知肚明。
“那里好玩吗?”温玉舒轻声问。
闻昭看着他,眼神渐渐柔软起来,甚至带了一丝连自己也没察觉出来的期待,他轻声道:“和这里一样,并无甚区别。”
温玉舒笑起来,低笑道:“在我老家有句俗话,‘太阳之下并无鲜事’。”
“‘太阳之下并无鲜事’,”闻昭默默念了一遍,神色似有些嘲讽,“一样的贪得无厌,一样的……卑劣。”
“可不是,在哪里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家的月亮圆,所以……”温玉舒加重了语气。
正当闻昭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硬道理,却听他话锋一转,狡黠道:“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你老家呀,人家都跟你结为道侣了,怎么也不提一句回家看看,怎么嫌我拿不出手吶?”
饶是闻昭知道这人向来有些天马行空,也着实没猜到在这时间点,前面层层铺垫,居然只是为了绕来绕去叫他跑路,最好还是跑回那里去!闻昭匪夷所思到舌头都有些打结,“你、你什么意思,本座堂堂——”
本座堂堂魔尊,怎么可能因为这些杂粹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脚底抹油跑路!本尊要把那些胆敢背弃、折辱、伤害过我的人,杀他个片甲不留,碎尸万段!
然而他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所有的愤怒与疯狂的报复欲,尽数消散在唇齿间——“吧唧”一声,温玉舒在他因为震惊到极致,以至于微张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好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上百年的牢都坐了,再让他们活几天又有什么关系,”温玉舒见他一向泰山崩于面前也稳坐如山的表情失控,玩心再起,双手撑在他耳侧,低头俯身,在他眉心印上一吻,轻声道:“大人,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啦,咱们要学会从长计议。”
闻昭怀疑温玉舒是不是给他施了什么邪术,竟然三两句的功夫,让他内心压抑了一百多年的仇恨,曾经迫不及待想要宣泄的复仇欲望,转瞬之间消失殆尽,这样轻易左右他情绪的能力,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