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温玉舒抬头一看,头皮有发麻,正是御兽宗暂歇所在之地。
程允双手抱胸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看着他。
掉头走是来不及了,温玉舒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侍从们往里走,里面是一个小型浴池,热水已经备得差不多了。
程允挥手让所有侍从退下,独独指了他留下,笑道:“怎么这副模样?”
温玉舒一看这情形知道一时半会走不了了,他也不跟程允客气,看了看热气腾腾的水面,想起已经许久没有泡澡,索性脱了外袍,只穿了件贴身里衣,便往浴池里去,头也不回道:“别揣着明白当糊涂,今儿晚上发生什么事,难道你不清楚,你们家那些长老呢?”
程允见他脱了外袍,十分不客气的走进给他预备的浴池里,哭笑不得:“好歹作为逃犯,你有点逃犯的自觉好不好?”
浴池不大,但胜在热水是用清音宗深山泉水烧制,温热的泉水侵入肌肤,满身的疲惫便去了一半,温玉舒整个人坐在热水里,看着角落里放着的小陶坛,舒服得叹了口气:“就差一坛美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狗鼻子,”程允把那陶坛扔给他,“喝吧。”
温玉舒开了陶坛,深深吸了口气,酒香纯正,是上等佳酿,他笑道:“撞到你手里,我也没有办法,你要拿我去领赏……反正落你手里了,要杀要剐也得先让我吃饱喝足洗洗干净,你不知道我这一路有多艰辛,愣是没有半口喘息的功夫,别说泡澡了,连三餐都不定,这修的是什么仙,过得还不如村头放牛娃!”
程允晒笑:“灵犀石宿主、谢南山道侣,竟然说过得不如放牛娃,你也就只能在我面前说说,搁别人面前,指不定被人当成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兄,也就你才懂我的苦,”温玉舒重重叹了一口气,“我是真没招了,谁能料到事情发展竟然走到这个地步,当时万窟山里,我也仅仅只是想活命,哪知道就惹上这般官司。早知如此,茍了几个月还是小命不保,还不如就在万窟山拉着杨霁和奚璃那俩同归于尽,省得落到进退两难的地步——我师尊也在摘星宫?”
程允一副“你觉得呢?”的样子。
温玉舒掩面,露出“愧对师门,不孝孽子”的模样。
忽然摘星宫方向传来一声轰鸣,两人不约而同朝那边方向看去。
紧接着清音宗发出示警钟声,原本安静的客人居所顿时喧哗起来。仙门百家或多或少知道清音宗今日不太平,但主人家没有发话,客人们也不好议论,更不便插手,此时清音宗示警声起,早就有所警惕的客人们带上各自武器,纷纷冲出来向摘星宫方向去。
御兽宗门人前来请示,外面如此大的动静,程允自然得随波逐流,否则便有嫌疑,但他方才独独留下一个清音宗的送水侍从已然有些打眼。
程允思忖片刻:“走。”
温玉舒刚把澡豆抹到头发上,揉了满头泡沫,听程允这话,楞了下:“什么?”
程允抓起屏风架子上的大脸巾,扔了温玉舒一脑袋:“快起来,趁这会儿正乱着,我送你出去。”
“……”饶是温玉舒抱了这样的心思,也正筹谋着利用程允脱身,但程允如此上道,猛然间还有点跟不上节奏,“你要帮我跑路?”
“不然呢,抓你去邀功?”程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说你跟谢南山沆瀣一气,就算你把曲念生剁了喂狗,我也只有给你摇旗吶喊的份——少啰嗦了,麻利点,我们走。”
程允此人,行事作风向来有些不拘一格,但出格到这种程度,还是有些让温玉舒大长见识。
清音宗护山法阵大作,所有法阵里的人均不得御剑飞行,只能凭脚力奔走。程允带着温玉舒左拐右绕,像是长了天眼一般,完美避开所有人群,对清音宗的熟悉程度就像是对自家的后花园。
温玉舒:“……怎么没听说过,贵宗和清音宗私下有什么要命的过节呢。”
程允:“??”
“不是密谋着哪天打上门来,怎么会对清音宗地形如此熟悉,你该不会连他家有几个狗洞都知道吧?”
话音刚落,程允在围墙边的假山前停了脚步,诧异的看向温玉舒,“你怎么知道要钻狗洞?”
温玉舒看着假山边的狗洞,表情有些复杂。
只能走这招了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温玉舒边走边嘀咕。
程允笑着看他:“你就是这么自我安慰的?”
温玉舒道:“不然还能怎样?”
两人埋头苦行,到了清音宗护山大阵区域以外,远远望去摘星宫方向依然灯火通明,不时有爆裂声响。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程允道:“走吧。”
温玉舒笑了笑:“后会有期。”
程允笑道:“可别,还是后会无期吧,遇上你可不算什么好事。”
温玉舒捂着心口伤心道:“心痛。”
程允拍了他肩膀,“快走吧你,当心那些人回过神来,你可就只能跟他做一对同命鸳鸯了。”
这句话的威力显而易见,温玉舒立时身形一动,再现时,已在百余丈外。
只见他挥手向后,头也不回往远去奔去,程允知他是在告别,眼见着那抹背影渐渐变小变淡,转瞬间消失不见。
程允见他身形消散,在原地思忖片刻,从储物袋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里面放了一个小小的木人。他捏了法决,那木人迎风而长,面目逐渐清晰,最后变成了温玉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