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就算他日后要娶正妻,她也希望他能据实以告,好聚好散。
她已经厌烦了这些虚与委蛇与弯弯绕绕,既已下定决心要问他个清楚,慕朝游便剥去伪装,开门见山直接道:“我下午看到你的马车往钟山去了……”
“在那里我遇见了顾娘子与一位戴姓女郎。”
“那戴氏女郎说这是一场为建康适龄男女举办的宴席。”
她干脆利落地说着,亲眼看到王道容慢慢变了脸色。
“你为何要隐瞒我?”慕朝游顿了顿,继续说,“我想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眼前的少年不愧自幼修道多年,养气功夫做得极好。
几个快不可察的瞬间,王道容便已敛了容色,轻声说:“朝游,你听我解释。”
原来,再“清华高贵”的男人被抓个现行的时候,第一句话仍是这样庸俗不过的一句。
“我不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
慕朝游摇摇头,赶在王道容之前迅速打断了他,“我只想问你,你为何要瞒我,你当真想娶我吗?”
她其实一点也不关心到底能不能当王道容老婆这件事,她在意的是,“你说的娶是否出自真心,到底是娶妻还是纳妾?”
情绪的激动令她双颊泛出两团嫣红,但目光却清明锐利像藏着两团火焰的秋水。
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摔骂捶打,慕朝游想,她已经竭力维持待他的体面与风度了。
王道容倏地安静下来,浑身上下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颗心直往下沉了沉。
怎么也想不到来之前是满心欢欣期待,怎么事情会演变至此?
他曾预料到会有今日。
毕竟正妻总要在她之前进门,早晚都有摊牌的一日。
他所设想是至少给他一年的时间,他能慢慢地打动她,软化她,届时再跟她商量这些会更容易一些。
但他没预想到这一日来得这样的快。
王道容的沉默已经很好地说明了一切。
但慕朝游想要的是,从他口中交代的一个明明白白,完整的答案。
“王道容,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道容不错眼珠地,静静瞧她。
他能看出来她目前很清醒也很理智。
任何欺瞒在她眼里都无所遁形,甚至还会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这不是任何甜言蜜语就能哄骗过去的。
握在掌心的小木人,开始发烫,存在鲜明地硌着掌心。
他本想将小木人送给她看。
王道容缓缓将掌心的小木人掖入袖中:“是娶。”
他嗓音极为平静,坦荡,沉着有力,“朝游,我想娶你为妻,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更改与欺瞒。
“是正妻?”她很冷静地反问。
王道容垂睫道:“你出身低微,不可为正,容想竭力娶你为平妻。”
便是娶为平妻也不是这样容易的,高门士族女子绝不能忍受与平民平起平坐的侮辱。若非他自己手握权柄,否则绝难达成自己的目的。
若娶她为正妻,莫说手握权柄,轻则禁锢,重则放逐。
这一切原本只是个伪命题。
事已至此,便没什么好遮瞒的了,王道容想了想,温言缓缓解释说,“容原本设想娶一个彼此之间都无男女之情的妻子。她家世不需太高,我也不需她家助力,因利益而结成的夫妻同盟,捆绑得太深,反倒不好。”
无有男女之情,便能宽容容人。
家世无需太高,也可方便他拿捏。
至于妻族的助益……这是他决心娶慕朝游为平妻时所作出的必要牺牲。
有得有失,想要一些东西,就注定要放弃一些东西,王道容心中很清楚。
只是这样的女子实在难以寻得,三流士族也不堪为王氏的良配。
“无需太久的,朝游。”王道容轻轻道,“我保证,至多两三年,便同她寻个理由和离,届时便你我之间再无他人,仅我们夫妻二人而已。”
慕朝游哑口无言地看着王道容,他容色淡柔,神态认真地描绘着他理想中的未来,丝毫未觉牺牲一个无辜女性的婚姻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不知道是该说他天真还是时髦,竟然无师自通搞出了霸总文里的契约夫妻。
“我真怕到时候,三年之期一到,你那位夫人遵约离开之后,届时你才幡然悔悟,她竟是你的真爱。”慕朝游喃喃地说。
王道容微微偏头,微露不解之色:“?”
“朝游此言何意?难道是不信我真心吗?”
“这点你大可不必忧心,世间男子爱人无非贪图美色二字,我容貌已足够好看,又何必向外寻求?”
慕朝游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笑他的自信,还是可悲于自己的笑话根本没人听懂。
摇摇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宁愿你对这段感情不报任何希望,只争朝夕,不求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