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父快步走到郭文康床前,看见儿子还有一息尚存,心中石头落地的同时,不忘与裴泽弼搭话套近乎:“裴队长大恩大德无需言表,深更半夜还亲自将犬子送往卫生所,这份情谊,郭某铭记于心,待犬子康复,定带上他登门拜访,当面致谢。”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郭父深知,这人情债欠下了,每逢佳节便有了登门拜谢的理由,次数多了,感情自然就深厚了。
裴泽弼摆了摆手,谦逊地说:“这得谢谢叶大夫,是他给令郎进行了急救处置并动的手术,你应该向他表示感谢。”
郭盛达一听,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没错,裴队长说得对,应该好好感谢叶大夫。”
他加快步伐,在一群穿白大褂的人群中寻找,终于望见了郭颉,忙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他的手:“叶大夫,真是太感谢您了!”
郭颉此刻却正沉浸于自己刚刚那一手精湛的缝合技艺之中,到最后移植肌瓣填充的操作,几乎是单枪匹马完成。那一针一线的拿捏,每一个牵引和吻合,都无比精准。
叶大夫?
郭颉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位中年男人不住摇晃自己的手,赶忙纠正道:“您误会了,叶大夫应该是那位才对。”他边说边往人群后退,让出了靠后的叶一柏。
叶一柏刚做完手术,换下了沾满血迹的手术衣,再次裹上了药箱,所以落在了队尾。
郭盛达见到叶一柏,顿时愣住了片刻,随口而出:“叶大夫,您的保养做得真好。”
话音刚落,郭盛达自觉失言,忙上前低头致歉:“叶大夫,您和裴队长对我家小子的救命之恩,让我无法回报,日后如有差遣,郭某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郭盛达的态度谦卑有礼,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叶一柏心中清楚得很,他知道这位郭主任口中大多是对裴泽弼的感激之情,于是礼貌地点点头作为回应。
“病人手术顺利,目前生命体征已趋于稳定,等他意识恢复清醒,就可以拔除插管了。由于肋骨受损,手术后疼痛感可能会比较强烈,如果实在难以忍受,请及时通知我们的医护人员。”
叶一柏转身对郭颉说:“至于放置的引流管,只是对皮肤和皮下组织做了定位缝合,要等一周后确认没有感染,你再行缝合。”
“明白了,叶大夫。”郭文珏站在一旁听着,心里暗自感慨。
而郭盛达看着自家儿子郭文康的情况好转,便主动提出去送送裴泽弼,他对郭文珏使了个眼色,笑着说:“你去给你裴叔送送。”
二婶深谙权谋之道,从郭盛达对待裴泽弼的态度中看出了对方的地位不凡,便轻轻推了推郭文珏,笑着建议:“你去送送你裴叔。”
二婶话音刚落,裴泽弼的脸色立马变了变,他看向叶一柏,现叶一柏正在对他微笑,便不禁有些尴尬:“那就麻烦你了,我送你回去。”
叶一柏下意识地点点头,等到与萧大夫等人告完别,来到裴泽弼身边时,才笑道:“最近几次总是劳烦你送我回家,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裴泽弼的目光落在叶一柏那只反复包扎了四次的右手上,拧起了眉头,问道:“还疼吗?”
叶一柏晃了晃手,实事求是地回答:“刚开始确实很疼,现在有些麻木了。反倒是疼着好些,至少还能感觉到痛,要是两个小时之前是这种状况,我可不敢碰手术刀。”
裴队长看着那只被层层纱布包裹的手,忽然间有种想去抚摸吹拂它的冲动,这念头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他嘴唇紧抿成一条线,这般儿女情长的行为,难道自己是疯了吗?
二婶擅长察言观色,一看郭盛达主动去送裴泽弼,就知道这个裴队长身份不简单,便示意郭文珏去送送裴队长。
然而话音刚落,裴队长脸色瞬间变得微妙,他不自在地看向一旁,却现叶一柏正笑盈盈地看着他,重复着刚才的话:“裴叔?”叶一柏亲切地唤了一声。
裴队长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嘴角微微上扬,偏过了头,轻笑了出来:“裴叔就裴叔吧。”
这时,叶娴穿着高跟鞋急匆匆地走来,她的波浪卷有些凌乱,手上还残留着牙印和指甲印记。她快步走近,看到裴泽弼和叶一柏相视而笑的情景,不由得愣住,一股异样的情绪从心底涌起。
不过叶娴来不及多想,叶一柏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姐,你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叶槐望着叶娴蓬松散乱的髻,默默地合上了嘴唇,对于自家这位姐姐,她每日都在不断地挑战他对旧时农村女性的理解。
“那个曾经阻挠过保镖的歌女?”田泽熙开口问道:“不是早就被赶出了西村客栈么?怎么又有新情况?”他的声音里暗藏着一丝不满的意味。
叶娴自然是听出了田大队长言语间的不悦之意,忙解释道:“田队,您别误会,这一次的事不是她惹出来的,是我主动去找她的茬,我们两人之间确实积怨已久。不过今天打了一架之后,那些该泄的怨气也都完了。”
她犹豫了一下,略显迟疑地继续说道:“槐弟,有件事情姐姐想要征求你的意见,就是关于刘翠芝的事……”她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她回到村里,恐怕是很难活下去的,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女人的日子本来就不易,作为同样身为女人的我,不敢保证能帮上她什么,但如果眼睁睁看着她走向绝境,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煎熬。”
“给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叶娴的话语里透着一份来自农村女性特有的宽容与从容。
这样的女子究竟经历了多少人间疾苦,才会最终成为《江南稻香记》中那个令人咬牙切齿的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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