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一顿,率先收回手,指骨棱角也凌厉,姜里没怎么在意,斟了杯茶推到谢容渡面前:“听说皇兄召见了林行致。”
“嗯。官至户部主事,正六品。”谢容渡垂眼看了眼面前的茶,指尖微动,寥寥一句,言简意赅。
姜里默然片刻,并没有选择旁敲侧击:“这里有你的份吗?”
换句话说,是谢容渡举荐的林行致吗。
“以林行致的才能迟早会往上爬起来,与其让他结交满朝,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谢容渡漫不经心,倒也给了一句中肯的评价,“他确实能堪大用,但需要磨。”
至于怎么用,用得好还是用得坏,那就要看怎么磨了。
姜里发现谢容渡跟姜邵都是一脉相承的坏水——物尽其用。
榨干最后一滴利用价值才跟罢休,这大概也是当官的通病。
可惜最后的结局棋差一着,姜里现在不置可否:“让他再往上升升也好。”
“司主可以关注一下这个人。”
姜里在宣纸上写下他的名字。
是翰林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职。
也是后来凉山矿与幕后主使之间的联络人。
这些东西她会利用,林行致也会,只看谁走的棋兵险一招,更为有用。
谢容渡扫了一眼,尽收眼底。
“好。”
他身上靠近时有淡淡的冷香,大概是官服回家之后都会用熏香料理,没有那种从诏狱里沾染的血腥味,毕竟出身王侯世家,也会讲究。
姜里知道他对她的态度背后也有姜邵的意思,天子一言九鼎,孤家寡人,也想要身边的人都孤直。
结党营私,才是最大罪名。
依他们的身份,是走不到一块去的。
谢容渡早就看透这一点,所以那时拒绝婚约才拒绝得那么有力。
姜里笑着放下笔,锦白衣袖柔软如云,倾泻着明亮的光泽:“监察司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殿下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谢容渡听着,不置可否。
第一个,那当然是姜邵。
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机构。
监察司好不好,取决于进来的人是以什么身份进来。
“殿下尊贵。”
“愧不敢当。”
眼看着谢容渡还要忙,姜里没什么事情,不要再留在这里。
她怀疑谢容渡大概也是个铁人,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加班不休点,这要皇帝给开多少工资?
姜里要走,谢容渡自然不可能留客。
正事已经办完,这绝对不是唠唠闲嗑的地方。
他顾了礼节,起身相送。
这监察司内的通道纵横交错,由玄色长柱支撑起天穹似的房梁,越过重重厅室,悬放在墙壁上的兵器透出冰冷而凛然的杀意,窥视着每一个踏足监察司的人。
外头,仍然大雪纷飞。
寒凉之气席卷监察司的大门。
姜里停在门口,站在三尺石阶之上,遥望白茫茫的远方两眼,青丝被北风吹得轻轻飘动,悄然落下几片洁白的雪花,呵出的热气也变成雾,缥缈淡薄。
“留步吧,司主。”她说。
外面是大雪的天,苏和璧站在监察司的侧门,脸色已经冻得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