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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第2页)

第151章相杀

行去略阳,经淳化走漆县陇道,再由崇信、华亭穿行西进,并非最佳路线。但因京畿以西的扶风县早已糜烂,时时还有崔谅部游骑出没,动辄数千,由此可知汧县一路已非善地,也可见崔谅对于太子的出逃乃至于挟持自己女儿有着怎样的怨念。

几经颠簸,一众人马在第三日的夜里到达略阳城。南凉州刺史彭通领陇西郡守刘庄、天水郡守祝雍等人于城外迎驾,魏钰庭等人则居次位。官面上的话皆说尽,彭通更谢太子等人对于女儿的搭救之恩。

略阳城亦名武兴,蜀汉刘备置武兴督略阳,以灰浆筑城,甚为牢固。城池不大,不过五百步纵深,三面皆是城墙,只有西北开了一门,四周有定军山、烽燧山以险守,又有白水、漾水、西汉水以凭依,所谓“崖谷峻绝,十里百折”,乃是陇西冲要之首。

夜晚入城,安置事宜便是最大的问题。四战之地,自古既无政治垂怜,又无资源挖掘,自然没有什么豪族宅邸。元澈所居之处乃武兴督护府旧邸,已是简陋。况且前院便是办公署衙,来往之人复杂,自己一人居住尚可,带上这些女眷却难免有些不便。

但如果只带一个……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元澈下了马,想了想,将鞭子丢给了冯让,然后对身后的魏钰庭等僚属以及一众两千石大员道:“行台之事,稍后即议。”他忽然转过身,遥遥望了陆昭一眼,而后道,“陆令也来。”

衙署内,一批批吏员蚁行进出,议事厅内灯火初张。元澈与陆昭先去了后院,稍事歇息这段时间内,也足够陆昭执中书印这件事在众人心里有一个缓冲。

对于彭通等人来说,陆昭能够执掌中书诏命乃是大利。彭通自己的女儿如今便为陆昭掾属,进阶入驻中书可待。而由陆昭这位新出门户来出任中书一职,对于同样境况的陇西各家,也是一件好事。在本土进行一些利益置换,而后往中书塞进自己的人,种种议案,已经纷纷在这些陇西老人精的肚子里构画起来。

但对于魏钰庭等人来说,却是难以接受。虽然太子詹事是掌事权的实职,但是与中书相比,还是欠缺了一份清贵。即便中书一职在太子继位之后,注定要落在他的头上,但是看到一女子以中书令颇具男权色彩的职位作为起家官,心中未免含酸。

同为寒门的一众僚属纷纷谏言,陆昭任中书令,未有朝廷诏命,枉顾王法,事后可弹劾之。

魏钰庭听罢,只是苦笑了几声,朝廷诏命,如今的朝廷诏命都捏在崔谅的手里,想来不出几日,便会有以皇帝之名的矫诏发至略阳,那个时候如果崔谅要削太子的督中外诸军事之权,夺太子的持节假黄钺,那么他们要不要遵?如果不遵,那么陆昭的中书令也是正封,不容置疑。

说到底,太子之所以要用陆昭行使中枢之权,无非两点。一是陆昭是世族出身,与关陇及其他世族有着不错的关系,太子把她抬上去,是要向那帮世族表明一个态度,世族不会丧失中枢的权力。其次,便是太子相信陆昭,相信并且爱慕着。

前者他无力改变,正如他无力改变自己的出身一样,但后者他却可以稍作施为。

后院,元澈的居所附近已经撤去了所有的侍卫,全部调到了较远处的廊下。陆昭的东西早被有眼力的冯让命人挪进了太子的屋子里,中途所遇到的唯一阻碍,不过云岫而已。冯让索性也把云岫的东西放在了隔壁,见她气冲冲地走进屋里的时候,忍不住喊了一句:“明日校点粮草,你还去不去了?”

聪明的姑娘无人不喜欢,声音遥遥地传进屋内元澈的耳朵里,元澈便如是想,嘴上说了一句:“憨人。”一想到他跟了自己这些年,也愈发感慨近朱者未必赤也,“昭昭,不如我给冯让赐个婚吧。”

陆昭正在对镜理鬓,一把小金梳子在一头乌云间翻的风生水起,元澈看得入迷,索性也走过去。“冯让好歹也是遗族世家,云岫跟着我,没有谱牒也没有家世。殿下这么乱点鸳鸯谱……”纤纤玉手下,主髻先被固定好,“合适吗?”

元澈背对着镜子,比肩坐在陆昭身边,取来盛放首饰的盒子替她挑拣起来。“怎么不合适?她既跟着你,脱了奴籍,孤可以赐她姓陆,跟着冯让,两千石的诰命托底……”他取了一支芍药钗,放进陆昭手中,目中似有无限柔情,“不好么?”

陆昭接了簪子,轻轻叹了气,而后道:“云岫在吴国并非奴籍,原是周老将军之女。她母亲姓朱,周老将军战死后,就改嫁进了钟家,云岫也就跟着去了。只是钟家后来涉及了五斗米教之乱,被沈家借机清了干净,云岫才跟着我在宫里住下。”

“这么曲折啊。”元澈支着臂,轻轻地靠在了妆案上。

“她的本事想来殿下也是见过的。”陆昭继续梳起了侧鬓,“无论是云岫还是雾汐,我不希望她以寻常侍女那般走下去,也不觉得为她指一门可封诰命的婚事就该是她此生最好的归宿。”

元澈静静地听着,即便陆昭本无话外之音,但她所说的每一句所表达的观念也足以让他感到不安。“孤,偏要赐。”明知她的无从屈服与不可驯服,近乎孩子气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没有感受到身边人心态的细微变化,陆昭还只当是寻常玩笑,将最后的鬓发固定好后,对镜比照了一番:“云岫心思不好猜,就连我也猜不出,殿下若真要赐婚,好歹也先问问她的意思。”陆昭侧了身,看着元澈意态慵懒,只觉得他并未重视,临了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也提前和殿下打个招呼,喜欢云岫的人,可不少。”

元澈的手指在妆盒里拨弄地哗啦啦响,金钿明珠穿行指间,如同斩不尽的华丽缘。“怎如你多?”他缓缓伸出手,暧昧的目光混杂着痴怨,和对于权力反抗的愤怒,透过指尖的一枚耳铛,锋利地缀在了轻薄的耳垂上。

凤目吊梢,如流水,如行烟,辨识了欲望与毁灭的界限,堪透了捕获与被捕获的终局。落落斜视的时候,眼风便扫带着嘴角那抹‘原来如此’的笑。她脸上的冷漠与内心的理性,似乎仅负责将这种挑逗与嘲弄涂抹在他的身上,对于他的兴奋、薄怒以及暗生的愉悦全然不在乎。

“哦……这样。”她轻轻地呢喃着,不自知地进行着最后的煽动,“没关系,他们喜欢他们的,你喜欢你的。”

妆盒在惊慌中扫翻在地,累丝的步摇,漫天的流苏,翡翠的浓绿,珊瑚的饱红,依次递序,从繁复的衣衫上滚下,拽着杌子上的两个人儿,一起跌落在绒毯之上。

相对坐立的凝视不足以分明攻守,玉体横陈的俯瞰才足以声明他对她的占有。冰冷的体温与炽热的手掌挤压着,清泠的目光与灼烧的欲念撕咬着。倒悬的灯烟,是已被两人弃绝的救命稻草。唯有沿着发间滴下的汗水,慢慢在沟壑中汇聚,化成一汪清流,可渡此劫。

牢笼捕获了深藏雪山的狐狸,元澈的双手自是最好的捕兽夹,而目光则化作刀锋,意欲撕开这层狡猾的外皮。自眉心至下,他肆意地窥视,一寸又一寸,滚烫地匝着人。然而目之所见,尽是冷艳千色,尽是欲念万象,以及她与他无可逃逸的肌肤之触和神思摇荡。

侍卫体贴的敲门声,撼动着这一方声色囹圄,虚像摇晃,声弦朦胧。恍然间,右锁骨下,一枚小小的金色花子一闪一闪的,跟随着主人身躯的起伏,轻轻地颤动。雪寒深冷,不足以化开花子上的胶,只好以其光作为诱惑,等待温热的救赎。鼻息与唇息渐渐探至,如暖风而袭,坚硬的鱼骨胶一分一分地变软,在渐重的阴影中完成了最终的妆点。

“殿下……如何啊?”看着元澈孤身一人从熄灭灯火的屋内落寞走出,冯让便笑着问,既有同病相怜,又有幸灾乐祸。

元澈将门掩好,正了正身子,谆谆教导着:“非礼勿视。”见对方并不相信,只好抬手指着身后,“换衣服呢,一会儿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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