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丽日,朗朗乾坤,从地向天,缓缓升起一团阴云。
所有人都呆住了,天光骤然就黯淡了下去,战马惨叫着跪倒在地。
这片阴云只遮住了他们头顶的半面天空,另外半面天空仍然是晴空丽日,昏晓交界之处仿佛近在咫尺,却又像是穷尽一生也无法到达。
卫青唇边溢出血沫,然后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但此时没人关注他了,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身披羊皮的怪人,不此时不该再称呼他为怪人,多么地不敬重,应当称呼他为神!
大地之上阴云之下,他高高地举起手,手指握拳,然后放开。
就在他手指展开的一瞬间,阴云震动,巨大的闪电纵横过半片昏暗的天空。
天崩地裂一般的声响吞没了剑鞘击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在这种天塌地陷一般的神罚之下,所有人和马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只有卫青从马上跳下来,仍然执着地、执着到不可理喻地,向前挥动剑鞘!
不,站着的人不止是他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就是那个向神射箭的年轻人。
在他射出那支箭的同时,神的视线短暂地从卫青身上移开,凝注在了他身上。
在那样的凝注之下他浑身触电一般发抖,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嘴巴里冲出来,他眼神呆滞神情也呆滞,他□□的战马不像其他战马一样跪倒在地,而是驮着身上的主人往前走,步伐慢得简直称得上悠然。
战马的眼神也是呆滞的,慢慢走向披羊皮而立的神。
卫青的剑鞘就在此时重重击打在那个年轻人腰间,用力之大,一击就将他打落马下。
下一瞬横跨半面天空的闪电通天彻地一般落在战马头顶,电光烧尽了所有嘈杂的声音,一声炸响,就像是空心的竹竿被火灼烧的那种炸响。
闪电消失了,战马也消失了,空气中飘荡着一缕细细的黑色灰烬,落在落马的年轻人的头发上,他的头盔在坠马时摔落在不远处,此时也落上了一点黑灰。
全部人都呆若木鸡。
他们是骑马奔袭而来的年轻人,手上沾着匈奴的血,胸中埋藏着封侯的野心,可此时他们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神。
没有任何人知道,此时该做什么反应。
卫青站了一会儿,然后他没有看披羊皮的神,也没有看天空上的阴云,甚至没去看那个从马背上摔落的年轻人。
他低着眼睛,蹲下身,抬手抚摸他那匹跪倒在地的战马。
死水一般的气氛在他的举动下泛起了波澜,渐渐有人学着他的模样,蹲下来抚摸战马的脖颈。
此时他们在茫茫草原上,去国离乡千里之遥,没有马他们就回不到大汉的疆域,此时此刻确实应该安抚战马。
出征之前他们接受过这样的训练,此时主将熟悉的举动一下子将神罚又拉回了战争的高度,于是所有人都渐渐放松下来,有人大着胆子去割掉匈奴人的头颅,这是他们回去之后领赏的凭据。
在无人注意的时刻,卫青伸出舌头舔舐嘴唇,舔掉方才沾在唇边的血渍。
有人在剥一匹死马的皮,那个大口吐血的年轻人之后将被包裹在这张马皮里。
卫青将他从马背上击落,使他避开了那道必死的闪电,可他没能扛住神的目光所带来的剧痛,他死了,死时手中握着弓箭。
“……真了不起啊。”系统说。他的声音仿佛嘲弄,但又带着复杂的情绪底色。
披羊皮的神没有再做什么,只是站在原地。
然而此时此刻卫青能决然做出无视神明的应对,这样的应对说不上精彩,像深水一样没有什么波澜,可任何一个能看清形势的人都要为他拍案叫绝。
将者,兵魂也。倘若与神相对他必然落于下风,卫青落于下风无所谓,可一兵之魂落于下风就等着带着这么多人去死。
他带人千里索敌,何尝不是孤军深入,这只孤军的身家性命全部牵系在他这个将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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