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初在村人的指点下找到了自家的大门,原来在村子挺里面,一片独立的院落,篱笆栅栏里是两座连着的小平房,此刻也是在门窗上贴了窗花年画,十分喜乐。严初推开门,走进家去,一边叫:“爸妈,我回来了。”
里面就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赶出来,他岁年纪老,但瞧着面容冷峻,眉目清朗,除了眼角的鱼尾纹和额上的皱褶,和严初还有些相似。萧理就知道这是严初他爹了。又有一个大妈从另一边转出来,微胖,穿得一身富贵唐装,很有风韵,应该是严初他老妈。
严初放了行李,把萧理放在箱子上,上前和自家爹妈拥抱。他妈妈看见儿子就哭,扯着张手绢按在眼角,通红的眼眶直盯着严初,嘴里还念:“总算知道回来,你也知道回来,都多少年了,没来见过你亲爹亲娘?”
严初赔笑道:“这不是公司里忙嘛,也常常和你们打电话。何况儿子现在不是回来了。”
严父挥手道:“行了,过年节的,别哭了,回来就行,房间也给你收拾好了,自己把东西去放了。”顿一顿又说:“现中午也过了,吃过了吗?”
严初笑应,“吃过了。”
他妈妈把他打量了一个遍,忽然又把眼睛往外头望了望,望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回来,不由脸上气闷:“严初,这次又是一个人回来的?”
严初讪笑:“不是还带了大黄吗。”他把萧理献宝似的举起来。他知道自家老娘喜爱小动物,他小的时候家里也养过猫咪兔子,都是他妈妈照料。
“狗有什么用!”严母哼了一声,还是把萧理抱紧了怀里,一边继续数落:“明年再不给我看到你媳妇,我就做主给你相亲去了!快30的人了,怎么就一点都不急呢!”
严初唯唯诺诺,拍拍萧理的头,拉着行李回房收整去了。
村里没什么人,青壮年劳力都出外打工,还要过两天到除夕才能回来。幽静的山村,热情又带点不好意思的怯懦的村人,孩童偷偷放起的鞭炮的声响,还有家家户户飘荡出来的饭菜、糕点、糖果的香气,让严初和萧理都颇为适意,感觉从未有过的悠闲。一人一狗早早吃过下午四点钟的晚饭,见小雪也渐渐停了,就出去到树林子外的河边散步、从山顶流下来
的清澈的河水,水流不急不躁,缓缓地碧绿地淌过,偶尔带起一点浪花,还有一两尾小鱼从河面上钻出头来。
萧理看着那些青黑色的小鱼:“没想到这里鱼倒挺多。”
严初笑:“你也吃不了。”
“靠……靠靠靠。”萧理怒,但也无能为力,谁叫他这么点背,出门被车撞。
严初随手折了几根树枝,编做网兜形状,把萧理放到一边,自己卷了裤腿下河。河水不深,才到他的膝盖,就是水寒,让严大律师打了几个冷战,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温。萧理好奇趴在一边问:“你做什么?”
严初道:“以前电视电影里看人家捉鱼,这次我也来捉一条玩玩。”
“还玩玩,你是小孩吗?”萧理笑起来,看着严初笨拙地弯腰,一边还努力固定着脚定在绵软的河床上,一只手探下去,想要够住那些蹦跳的小鱼。但他的动作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手臂连连挥舞,身体不停晃动,早就把鱼都惊吓了,有一些胆子大的故意在他身边游了两圈,眼见着树枝做的网兜套下来,又哧溜一声远远游走,嘴里吐出几圈泡泡。
萧理早就在一旁笑得直打滚,雪、泥还有枯败的草叶粘在他的身上,把一条好好的小柴犬弄得浑身又脏又臭。
严初也知道自己是套不到了,也不纠结,笑着把手里的网兜一扔,哗啦哗啦地踩着水走到河边,把萧理拎起来扔进了河里。冬天的河水冰凉刺骨,萧理浑身打了个颤,皮毛全都湿淋淋地紧紧贴着,让他难受地不停打摆子,从水里窜出来恶狠狠地咬住严初的手指。
严初开心地哈哈大笑。一人一狗笑闹着玩在一起,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般高兴过了。
玩够了,也把柴犬洗干净了,严初抱着萧理淌到岸边,在几块大石头间坐下。严初抚摸着萧理湿漉漉的皮毛,眼神温柔,良久道:“如果你还是人,那该有多好。”
萧理半天不讲话。
严初说:“我真的好后悔……萧理。是我不够珍惜你。”
萧理咂咂嘴巴,还是开口说:“这时候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我已经死了,变成这副模样,只能盼着以后真能再活过来。”
严初说:“如果……如果欧阳一的师祖,要到几十年以后才一时心血来潮,愿意帮你重塑身体呢?那个时候我也已经七老八十……”
萧理静了静,半晌说:“那我让师祖给我也弄个老头子的模样。”
严初低头亲了亲萧理的额头。
天色越来越暗,因为阴天,也看不到太阳,夜幕就这样悄然降临。傍晚的树林显得有一些阴森,枯藤老树像是木偶戏里的剪影,树枝低垂,像是人干枯的手,仿佛下一刻就会动起来。严初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有六点半多,他伸了个懒腰,也觉得冷,说:“时间过得太快了,也就玩了会儿水。”
话音落下,他们却听见后头有人呼叫的声音传来。回头看,却是村子里头的那几个小孩子,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到了石头背后坐着的严初,眼睛一亮,忙说:“严叔叔,你在这里,快回去吧,过年节的时候,天晚了就不能呆在外头。
严爷爷他们叫我们来寻你们。”
严初一愣:“恩?为什么?有什么事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