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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第2页)

“你说得这般不沾淤泥,为何又踏进这道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置身事外,冷眼看他。

坦然受了这一番打量,虞兰时低眸拂去肩头落下的飞雪,“世事终非人力能改,我站在门外不解其意,想进来看看是否当真如此。”

闻言,燕故一折起眉心,嗤笑出声:“才说你长进,便妄自尊大。你莫以为王侯之令也如同你这般优柔,真能为你一腔俗不可耐的情爱改变不成?”

虞兰时惊诧之际,摇头失笑,“我从未想过改变王侯之令,未到这等不自量力的地步。”

“颇有自知之明。”燕故一不再多说,看他一眼,“你不算愚笨,但你还是走上以色事人之途。我便再贺你一声,得偿所愿之喜。”

这天的日头藏在厚云中,东升西落,落得极慢,又落得极快。转眼间,金乌又坠,廊影昏斜。主楼里仆从扫尽积雪,生炉起灯,等待一日未归的主人。

但只等到露风台来人,去到东厢房敲门又一次传唤。

远远飘来的嘈杂戏腔与丝竹声中,虞兰时弹断了三根琴弦,一曲长相思断断续续不成韵律,最后一根弦断狠狠划破了他的掌心。

名仟二人手忙脚乱上前止血寻药,将干净的帕子按上伤口,门口传来声响,“这是在做什么?”

今安打帘而入,正见到一屋子鸡飞狗跳,案上一架断弦的长琴,旁边人手中拿着带血的巾帕。

案台、白袖上血迹斑斑。

名仟心中有怨气,不免带进表情说话里:“我家公子受了伤,恐污了贵人的眼,还请贵人避嫌。”

被虞兰时挥袖斥退,动作间,檀木地板上又落下几滴血滴。

今安走上前去拽住他的手腕,“胡闹什么!”

伤口不深,横切了大半个掌心,血珠争先恐后往外涌,将她指尖也染红。费了番功夫才稍稍止住,裹上数层纱布,雪白布料洇透鲜红。

如昨日一般,屋中只余二人一同坐在窗边长榻上,他的脸旁还有未愈的鞭痕。烛火替代雪光,镀上她低垂的眉睫,她正拿了湿帕擦他手掌血迹。

虞兰时一动不动看了许久。

将两人手上擦净,今安抬头正撞见他的视线,“怎么?”

他低垂的眼睑跟着抬起,注视这双浅色的眼眸,“我方才弹的曲子是长相思。长相思,这曲子的名字很好,但有几句我不喜欢,把得不到的东西归咎在天险苦难,过于怨天尤人。所以一直没有弹给你听。”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他念起这两句,今安之前有一次听他喝醉念了许久,有些印象,又听他怅然喟叹,“世事终非人力能改,但直到昨夜,我才真正明白这句话。

他说:“确实,虞兰时除开世人眼中固有的身世与皮囊,实则贫瘠、一无所有。”

猝不及防听他将自己贬低至此,今安愣住了,继而失笑:“谁不是如此?”

“你不是。”

他很认真,认真到今安敛起笑意,略略思索:“可能只是因为我最开始救了你。那艘船太小,朝夕相对,你却把救命之恩夸大。”

“或许是有的。”他轻阖起眸,“我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

仓皇命悬的初相见。

甚至来不及了解她的过往,单是眼前一个她,就已够令他目眩神迷。所以在了解她的每一步后,都是深陷。

一时惊艳,在长久的注目后,变成了求而不得的执念。

“我不善庶务,不通经纶,找不到自己一丝半点可以与你匹配的地方。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他自嘲一笑,“是我错了,我太贪心。”

“贪心有什么不好?”她反问。

他怔了一会,“贪心到不想你身边有其他人,也可以吗?”

今安没有回答这句。

“我也很贪心。我曾以为能凭一己之力颠覆陈规,我试过了,失败了。但即便早知结局如此,我也会再去做一遍,不仅贪心,还算得上愚蠢。”她眼中烛火摇曳,唇畔带笑,“然后有人安慰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要比唾手可得的大慈悲,更为可贵。他平常很喜欢掉书袋,但这句说的尚算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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