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漪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皇后话里藏锋:“臣妾替宸儿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李贵嫔说的是,您还年轻,臣妾也盼着皇后娘娘能早日生下嫡子,宫里的孩子本就不多,自然是越多越热闹了。”
若生下皇子真有这么容易,也不会人人都拼了命想争陛下的恩宠了。
皇后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好了,说了这么多话,本宫也乏了。淑妃怀有着身孕不宜操劳,你们也都各自散了吧。”
说罢,她淡淡添了句:“宁婉仪留下,本宫有话跟你说。”
姜雪漪神色未改,起身向皇后行礼后离开凤仪宫,临走前瞧了宁婉仪一眼。
宁婉仪的脸色仍然那很平静,就和从前一样没任何旁的情绪,清幽冷淡的不像后宫中人一般。
在她的印象里,宁婉仪入宫这么久以来都是这幅样子,独来独往,不怎么和宫里其余妃嫔接触。
并非因为她性子孤高看不上人,而是她根本就没有任何与人接触或深交的欲望,平时凡是见面说话她还是很知礼温和的。
唯一让她情绪有过波澜的人,只有当初入宫不久的丽美人。
这样一个清清冷冷的美人,她有自己的想法,注定不是容易被说动和掌控的。
待人都走后,皇后带着宁婉仪去了凤仪宫的暖阁内说话,与她一左一右坐在了软塌的两侧。
芷仪送完松临从外面掀了棉帘子进来:“皇后娘娘,奴婢方才去的时候松临姑姑说太后其实醒着,您若是去的话约莫得快些,不然再晚些太后就又睡过去了。”
皇后拜拜手示意知道了,淡声道:“本宫知道了,去给宁婉仪泡杯茶来。”
说罢,她看向宁婉仪,问:“你可知道我今日叫你留下是为何?”
宁婉仪神色淡淡的,垂睫道:“嫔妾不知,还请娘娘赐教。”
见她这幅冷淡疏离的模样,皇后只觉得更加心凉:“咱们本是血亲姐妹,当同气连枝,何须私下也如此客气?我拿你当妹妹,可如今瞧着,你倒未必把我这个堂姐放在心上。”
宁婉仪缓缓掀眸看向她:“身在后宫,先天家身份而后姐妹。我不过是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罢了,堂姐不必拿这些话来压我。”
“你我都姓赵,如今又都在宫里服侍陛下,自然同气连枝,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
她的嗓音清冷依旧,并不因为皇后的心凉而有半分心软,反而十分平淡,看得皇后长叹了口气,心中纵然有一万句话想说也咽了回去。
芷仪从耳房端着茶过来,分别搁在了皇后和宁婉仪跟前,福身道:”温度正好,姑娘尝尝。”
在宫里,芷仪该叫她一声宁婉仪或主子,而不是在家中的称呼姑娘,这就是故意想拉近关系了。
宁婉仪端起杯盏浅尝了一口,先是没什么表情,而后才微微蹙了眉头:“这茶,算不上顶好,也不是今冬上贡的茶。”
这般说着,她才正眼看向了她这位坐镇中宫的堂姐。
皇后看着杯盏底的茶叶,一时寂静无言,沉迷半晌,眼眶才渐渐红了几分。
如今在宫里孤立无援也就罢了,唯一一个能和自己一条心的妹妹还这幅态度。外头天虽冷,可她却觉得心更冷,四面红墙,四面楚歌,让她喘不上气来。
“咱们赵家以前从军,父辈祖辈战功赫赫,如今虽没了兵权,可在长安也是高门显贵,什么好茶叶好东西,哪怕是贡品,你也是从小喝惯了的。”
“所以你轻而易举的就能感觉到,我招待你拿出来的最好的货色,也不是这个时间我堂堂皇后该有的水平。”
皇后垂眸捧着杯盏,语气很轻:“方才的茶是今秋陛下赏来的,茶叶虽好,却不如未央宫的。”
“今年上贡的正山小种一共就那么些,陛下说淑妃爱喝茶,全都赏了去,本宫甚至连一半都没有。”
“孕中女子不宜多饮茶,这个道理陛下是知道的。可就算知道,陛下依旧全都给了淑妃,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宁婉仪沉默不语,须臾,淡淡说了句:“淑妃得宠又怀着身孕,区区一份茶叶,堂姐不该计较。”
皇后倏地笑了出来,眼中带着讽刺:“不该计较?若我还和以前一样,我有什么可计较。即便陛下真的偏疼谁,也绝不会下了我这个皇后的面子,那些个东西爱赏谁赏谁去。”
“可现在的处境,绝不仅仅是一个茶叶的问题。”
她定定地看着宁婉仪:“我这个皇后遭到冷遇,那就是赵家遭到冷遇,赵家遭到冷遇,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我之间凡事息息相关,我如今被陛下冷待,你好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