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出其不意?
入冬雨季不多,偶尔下次雨,也是小雨,小雨似乐谱,轻轻铃哼,不吵,拍打屋檐,拍打院外的枝叶,倒是想睡觉。作业不多,半小时改完,他又想看书,于是找一本读物,背靠沙发,一页一页翻看。
曹雁禾洗完澡出来,他还在看书,于是赌气般故意逗他玩,将他拉入怀里,一手抢过他的书,“看书也不看我?”左右翻开一圈,“这什么?橘颂?”
肖玉词也不恼,“猫,叫橘颂,挺温暖的一篇文章。”
曹雁禾拉他入胸膛,挽坐在自己双腿间,这个动作,过于暧昧,往后轻轻一挪,便能感受到胯处的挺立,曹雁禾明知他脸薄,还故意逗他,“我帮你翻页。”
“我又不是断手,能翻。”他想起身,反被曹雁禾单手圈住腰间,不让他离开。
“我想和你一起看。”
看就看,说怎么要命干什么?
肖玉词也不挣了,往他怀里牢牢一靠,任他翻书。
雨势缓解,滴答滴答,只剩屋檐下的滴水落地,形成坑洼,日积月累,水波清澈,连坑底也不见半栩尘土泥桨。
“学校下个月底放假,我订了月初的机票。”
曹雁禾往怀里看一眼,“一般不是一月初放假吗?提前了?”
肖玉词点点头,“今年冷得早,怕风雪大,主任的意思是提早一周放假,明年开学提早一周就行。”
“放多久?”
肖玉词算了算,“一个多月吧,二月底开学,过完年没事我就提前回来。”
“不着急,放假还有一个多月呢。”曹雁禾下巴抵他头顶软发,“到时候我送你去卉南坐车。”
扬昌回临安,没有直通车,先去卉南坐高铁,到临省上机,交通不便,特麻烦,来时匆忙,没有做足功课,坐了三天两夜的高铁才到卉南下车,吃了路况的亏,这回长了记性,做足功课才提前订的票。
见他没应,曹雁禾又问,“你订哪儿的机票?”
“琼林的,坐高铁去琼林上飞机。”
“也不算远,半小时高铁,赶得及飞机吗?”
肖玉词订的高铁与机票时间其实很宽裕,到琼林中午,订的下午五点的飞机票,他点点头,应了一声,“来得及。”
曹雁禾双手环他腰间,轻轻落下一吻在他发间,“我上临安那会还没高铁,也坐不起飞机,买了火车票,站票,站了五天四夜,血气方刚,也没觉得累,困了就坐地上睡,吃的全是干面包,现在一想,身体大不如前,坐硬座都屁股疼,站肯定站不动的。”
肖玉词突然一顿,鼻子酸涩涌上心,苦他早早当家,孤生一人前往人生地不熟的临安,也心酸他所成长的经历,关于他的过去与身世,只是寥寥知些零丁细碎,他不说不好开口问。
“你想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吗?”曹雁禾像是知他心中所想,突如其来一句提议。
想啊,怎么会不想。
他点点头,等他反应,曹雁禾松开他,往常萍房间走去,再出来时,手中多了本相册。
许久没有再拿出来,棕色软皮上落了灰,曹雁禾手掌拍了拍灰,又用纸巾擦了擦,才放茶几一页一页翻开。
先是看见年轻时的常萍,皮肤属于暗黄,与现在差别无异,唯一不同之处可能在皮肤,脸上少了褶子,笑得欢乐,曹雁禾指了指照片,说,“这是刚怀我哥那会,才刚刚怀上,三个月。”说完又指了指旁边一个男人,“这是我爸。”曹屈山不同于南方男孩的斯文,长得宛如北方男孩的壮阔,高挺威猛,常萍在他身侧,较小了许多。
往后翻了几页,是曹屈山一家三口,曹雁军和曹屈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高又壮,皮肤黝黑,笑着咧嘴时一口白牙及其显眼,再往后翻,看见了七岁的曹雁禾,在一家三口中,尤他最白,也是最瘦,照片先是拘谨到开朗,小孩到青少年的曹雁禾,大概到了十五六岁,照片戛然而止,零碎几张,也都是曹雁禾和常萍的合照。
一个家庭所有的幸福到此发生重大改变。
十五岁的曹雁禾辍学打工,第一站去了临安,洗碗,搬运,快递,他都干过,早些年外出不收童工,他就在超市仓库搬货卸货,阴暗的仓库角落,没人去看也没人去查,分出一个小隔间,吃住都在里面解决,干了几个月,老板克扣工资,没签合同而且又是童工,哑巴吃了红莲,闷声应进肚子里,后来干不下去又偷偷跟着同乡进了厂,待遇是要比超市好很多,工资也高许多,只是干了半年,童工的事儿被人发现,厂子老板被拎去了派出所,工作黄了最后俩月工资也没到手,兜里剩下五百块,最后买了火车票回卉南。
在卉南干了半年零工,最后在朋友介绍下去了鞠平山店里当学徒,出师之后借了些钱在扬昌开修车店。
肖玉词坐他身侧,听他说,心酸止不住的涌在心头,怎么他在临安那会儿就从来没有遇见过曹雁禾呢?他伸着脑袋忍不住问,“你在临安上班那会儿是在那个位置?”
曹雁禾想了想,“…好像是在…沁西路口。”
“啊??”肖玉词猛地站起,“我家就住附近,离最近的那个小区知道不?就我家。”
曹雁禾淡然一笑,拉他手挽拥入怀里,“关景汇吗?有印象好像,去送过几次快递。”
肖玉词突然感慨心酸,当时他多大来着?十一岁?在上小学,每天三点一线,学校,家和补习班,从来没有注意过身边往来的人与物,突然想着,可能在某一时间点,他们之间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