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了。”这时,林黛玉也已经完全睁开了双眼,满腹郁闷地咕哝道:“在船上漂了那么久才好不容易适应些就又换了新的地方,一整夜半梦半醒折腾得可太难过了,也不知何时才能正经睡上一个好觉。”
“要不说是孪生姐妹呢。”林碧玉笑叹一声,忽而想到什么,笑意愈浓,“还得是小土豆子,甭管上哪儿,那是沾着枕头就能呼呼大睡,我看改叫小猪仔还更贴切些。大半夜哪个将他抬出去卖了他都不带知道的,第二天醒来没准儿还只当是自个儿梦游了呢。”
“扑哧”一声,林黛玉乐坏了。
听见了动静,守在外头的丫头就问,“可要进屋伺候?”
林碧玉低头看了看妹妹,见她点头,就扬声叫了进。
一众丫头婆子捧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母亲起身不曾?”
“约莫也就是一炷香前才叫了人进去伺候。”
小姑娘家还无需太过繁琐的打扮,等姐妹二人收拾妥当去往正房,刚好赶上贾敏也梳妆完毕。
眼尖地看到她眼底的一丝疲态,林黛玉有些诧异,“母亲昨夜也不曾睡好吗?”
贾敏不禁苦笑,“屋子还是那个屋子,床也还是那张床,可惜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尽管看着无比熟悉亲切,可真正住下才陡然惊觉,一切似乎早已物是人非。
她已经出嫁二十多年了……
母女三人闲聊了一会儿,林怀瑾也终于姗姗来迟。
一见他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样子,姐妹两个默契对视一眼忽的就笑开了,只笑得是花枝乱颤东倒西歪。???
林怀瑾一脸莫名其妙,下意识摸摸脸摸摸头,“可是我哪里不对劲?不曾收拾干净?”
贾敏瞅着他细细打量半晌也没发现哪里不对的,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等瞧见姐妹二人促狭的眼神时大致也就悟了,笑骂:“两个促狭鬼又在背地里打趣弟弟。快别傻乐了,老太太这会儿估计已经等着呢。”
上了年纪的人觉也就变少了许多,哪怕昨儿兴奋一下午再怎么耗神,贾母也还是早早的就起来了。
一见他们来,她立时就笑开了花儿,连忙招手叫姐弟三个上前,“怎么这样早就起来了?你们这一路折腾下来定是不轻松,合该好好歇歇才是,自己家里头何苦紧绷着条条框框。”
贾敏寻了个借口回道:“他们三个在家时都习惯了,打五岁起每一日都是差不多这个时辰起来读书,到点儿自然就睁眼了。”
谁想贾母听闻这话却皱了皱眉,颇为不赞同地说道:“女婿对孩子也太严苛了些,小孩子家家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竟是睡也不叫好好睡,哪有这样的?你这个做亲娘的好歹也拦着些。
读书再是重要,还能比得过孩子的身子重要不成?指望孩子成才也得慢慢教才好,如此操之过急做什么?心急又吃不了热豆腐,万一累坏了孩子有你们后悔的,可是忘了你……”
话赶话就说到了这儿才陡然察觉这话不太妥当,贾母就立即止住了。
不过未尽之言究竟是什么娘儿几个却也都有数,无非就是想起了二房的嫡长子、贾宝玉的嫡亲兄长贾珠。
当年正是被其父贾政寄予厚望逼得太紧了,才经不住垮了身子,后面直接就倒在了考场里,回来也没熬上多少日子就撒手去了。
年纪轻轻的,留下娇妻稚儿说走就走了,怎么能不叫人惋惜伤心呢。
如今想起来,贾母的眼睛还不由微微湿润,叹道:“如今都道我太宠着纵着宝玉,殊不知我也是怕了啊……咱们这样的人家,非得逼着孩子悬梁刺股削尖了脑袋上进做什么呢?又不是那寒门子弟擎等着这条路好翻身。
再者说,咱们家的孩子个个也都是那聪明绝顶的,祖宗父辈的血脉在那儿呢,将来能差到哪里去?如今也不过是年纪还小贪玩些,姑且就由着他们去就是了,拢共还能玩个几年呢?等长大定了性,不必旁人压着逼着,自个儿就该知道努力了。”
话里话外处处透着弦外之音,显然是借题发挥呢。
贾敏听明白了意思,也更感受到了她对那件事尤其期盼渴望的态度,一时只觉头痛不已。
恰在这时,三春姐妹也前来请安。
大抵是到了固定的时辰,紧随其后,荣国府一众晚辈就陆陆续续都来了,包括昨日未能见上一面的贾赦贾琏父子和贾政。
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贾敏自来就有些瞧不上吊儿郎当贪杯好色的长兄贾赦。
尤其见他如今年岁越大越是一副脑满肠肥、眼珠子滴溜乱转的猥琐样,便更是嫌恶不已,瞧都不稀得多瞧一眼,连带着对他亲儿子贾琏也没多待见。
比起他老子来,年轻俊俏的贾琏毫无疑问委实养眼,虽然脂粉浪荡气重了些,却好歹不猥琐,按理来说倒也不至于太招人烦。
奈何,她又不是没亲眼见过贾赦年轻时的模样,与如今的贾琏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不必深入了解,无需过多期待。
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被娇宠长大的千金小姐从来不会在自己家中装模作样,遂不冷不热地跟大房父子两个招呼一声,转头对着贾政时就温和热络了不少。
这般对比可是将贾赦气得够呛,那股子欢喜劲儿瞬间就散了去,当下冷哼一声,“你们娘儿仨是亲生的,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告辞。”说罢拂袖而去。
然而,此番言行却只招来贾母的一顿不满,“从来也不会往自个儿身上找找缘由,惯会埋怨旁人,不长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