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热人都蔫儿了,只见林碧玉懒懒散散地应了一声,半瘫在榻上眯瞪着,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这时,只听外头有丫头来报:“二姑娘来了!”
林碧玉猛地一下睁开眼,“快叫她进来。”
很快,身材纤细的少女就出现在眼前。
素日瓷白的面庞罕见地泛起一抹微红,本应光洁的额头上此时竟还粘了些许碎发,整个人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了。
林碧玉顿时心疼了,上前拉了她就往贵妃榻上摁,一边吩咐,“去端一碗酸梅汤来,再弄一份酸奶果捞。”
转头又嗔怪,“这样热的天你来做什么?”
林黛玉笑道:“母亲盘算着上回给你送的冰怕是该不够用了,就想打发人再送来些,正巧我与姐姐也许久未见,索性便跟着马车来了。”
“母亲也由着你胡闹。”然而人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呢。
无奈,“吃点东西消消暑解解渴就赶紧去沐浴梳妆吧。”
“不成不成,我得先去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身上黏腻腻的我可受不了。”
“成,热水时时备着,你去罢。”
估摸着时间,林碧玉叫丫头将酸梅汤和瓜果都拿了上来,正好不算太冰又微微凉爽,一口下去别提多爽快了。
林黛玉不禁喟叹,笑道:“家里都还在担心姐姐在庄子上住着不舒服,生怕你委屈了,却哪想这里竟比家里还要舒服些呢。”
哪里就比家里舒服了?不过就是自在罢了。
林碧玉摇头失笑,问:“母亲可是有什么话叫你带给我?”
“姐姐果真料事如神。”一脸浮夸惊叹的表情。
“快拉倒吧,这样的天儿母亲都能松口放你出来,要说没什么特殊缘由才怪了。”默默翻了个白眼,又问:“可是叫你劝我回去的?”
“正是呢。”林黛玉苦着脸,叹道:“姐姐是不知道,母亲只恨不得都要亲自来将你绑了回去才好……那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难看,现在就连瑾儿都轻易不敢闹什么幺蛾子了,整日循规蹈矩别提多乖巧了。”
林碧玉沉默了,连带着面前香甜可口的瓜果仿佛也瞬间失了滋味儿。
起初还不觉什么,可她在庄子上住的时间长了,外头也难免满是狐疑揣测。
随着选秀结束,她被圣上亲封赐婚与四阿哥之后,自然而然就迎来了更多目光更多关注。
她在庄子上干了些什么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想藏也藏不住,但凡有心人稍稍打听一番就知晓了。
几乎也就是一夜之间,“未来四福晋沉迷种地”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令无数人震惊错愕不已,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嘲讽、鄙夷、嫌恶。
甚至于还有官员将此事捅到了圣上跟前,只道她抛头露面不安于室、更一身泥土腥味粗鄙至极,实非大家闺秀,要做皇子福晋更是德不配位,甚至义正言辞请求圣上收回成命。
知晓真相的贾敏当时就懵了,差点没给气晕过去,若非……再加上林如海拦着,她早就要亲自来逮人了。
“姐姐也别怪母亲不理解不支持,说实话此举实在是太挑战世人的认知、观念了,况且外头还有那么多风言风语,母亲实在是害怕你名声被毁、怕你与四阿哥的婚事果真出现什么岔子。”
“我理解。”林碧玉点点头,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我早知道这事儿大抵不能被人理解接受,却也的确没想到反应会这样大。”
大家闺秀应该在闺房中绣花,应该跟随主母学习管家琐事,应该学习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应该贤良淑德,应该知书达理,应该循规蹈矩。
有些格外疼女儿也更开明些的父母兴许也会允许孩子私下里有些其他小兴趣爱好,但其中却绝不包括种地。
封建年代,等级划分尤为严苛,“士农工商”的思想根深蒂固。
所谓的上流人士、高门贵族从来也看不起种地的,谁家男丁突然说要去种地那都算得上是离经叛道了,更何况她还是个姑娘家。
现下只怕不少人都在骂她脑子有病自甘下贱呢。
不过她又不犯法不作恶,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那样吧。
当不成皇子福晋就当不成,反正她家亲爹又不可能抛弃她,当一辈子的林姑娘还更逍遥快活呢。
林碧玉很是光棍儿,懒懒道:“你回去跟母亲说,叫她别瞎操心了,我现在干的事儿可比嫁一个好男人有意义得多,倘若真干成了,日后少不得还能带着她一起名垂青史呢,不比区区一个‘皇子丈母娘’来得风光?”
当然,极有可能是“皇帝丈母娘”。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她觉得也差不多,反正贾敏又不知道。
林黛玉闻言忍不住嬉笑,“也带我一个呗。”
“那能不带吗?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正是一人得道……”
给林黛玉气得扑上去就想咬她。
就在姐妹二人闹作一团之时,又有丫头来报,“四阿哥来了!”
登时一个激灵。
林黛玉忙不迭起身帮着她整理凌乱的衣裳和发丝,边不由忧心忡忡道:“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突然找来,恐怕跟这事儿也脱不了干系……我知晓姐姐心里并不很在意那劳什子的荣华富贵,但他到底是皇子。
倘若他出言相劝,姐姐也千万别跟他硬顶,更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不在意、无所谓的架势来。要知道这些个天潢贵胄惯常只有被人捧着的,自尊心奇高,稍有不慎很可能就要引起震怒,届时可就不好善了了。
哪怕他话说得不好听,姐姐也千万千万忍着些、软和些……总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犯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