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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第2页)

皇后亦避开了这个问题,颤声道:“前?几?夜,我每晚都梦见阿玉……”

天边突然炸开一道绚烂的烟火,中秋的盛会到达了热闹的顶峰,一簇接着一簇盛大的花火在不远处窜起,像被敲碎掉的猛兽的心脏,鲜血迸溅,糊住了皇后本就不甚清晰的话语,“无忧无虑……快乐……”

焦侃云急切地?爬向缝隙,可皇后的身体将门抵住,不知是因为再也无法动弹分毫,还是因为不想她踏入这凄清折煞的冷宫,焦侃云恨不得如过隙白驹,钻回无忧的岁月里,亦钻进缝隙,抱住皇后,可她只能紧紧握住皇后的手,慌张地?追问:“什么?娘娘…您说什么?娘娘?娘娘?!”

“阿绰……”皇后便耗尽气力回握住她,把头埋在她的掌心,重复着那段话。

焦侃云终于从交叠的烟火声和哭泣声中听见了。

她说:“前?几?夜,我每晚都梦见阿玉,他让我告诉你……他也很想念,很想念你伴读时?,与?他无忧无虑的岁月,长大之后,总是没?有那么快乐了,所以他希望你快乐…继续快乐…带着他的那份,永远快乐。”

焦侃云失声唤着她,“娘娘……对不起,我应该早些来……是我太窝囊了……”

“不,幸好你没?来……平安最?紧要。”皇后低声啜泣道:“而且,我摸着你的手,像摸到了阿玉,你们俩人总是形影不离,我看到你,真像看到了阿玉……你若来了,又要走,那我岂不是…要失去阿玉千万次了?”

身后的宫人终于上前?,公公低垂眼眉,催促道:“宫宴快要结束了。”

焦侃云便感觉到那双冰凉却温柔的手放开了她,她慌乱地?想再抓住,却只觉袖中硌硬,被塞入了一件物什,她不敢声张,只继续哭着想再摸一摸那双温柔的手,身后的人便直接架起她拖开,“焦小姐,必须走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宫门合上,听见沉闷的一声重响,朱漆黯然失色,她用力扶住宫女,撑起身体,秋风卷起她的裙摆和发丝,缠如乱麻,她的神思早就回到从前?。

朱门焕然一新?,皇后和蔼的面容带着笑,细腻温暖的手抚摸着阿玉和她的头,像看自?己?的两个孩子?,“阿玉,阿绰,给你们赶制了新?衣裳,可你们好像又长个头了……”

一年又一年,新?衣裳越做越大,焦侃云终于有皇后的身量,可皇后狼狈地?伏在门后,再也摸不到她的头,更是连阿玉的手,都再也碰不到。

“小焦大人已经?览尽月色,可以随奴才回宫见娘娘了。”公公低声说道。

焦侃云恍然大悟,颔首流着泪,轻声说道:“多谢皇贵妃娘娘…恩赐赏月。”

她一向只觉得宫中人情淡薄,可如今又该如何评说皇贵妃与?皇后两人呢,势均力敌地?酣战多年,其实,也只有她们懂得彼此吧。

琼华宫内灯火通明,焦侃云收拾心情,将皇后藏在她袖中的东西重新?塞了塞,才跨入殿中。方?才情绪叠起,她的脚远远没?有心痛,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痛楚,跪下时?不由得蹙了眉,“微臣见过皇贵妃娘娘。”上次澈园议事,楼庭柘得知她需要身份入使者宴,已将辅官的凭证为她办好,她不再需要自?称“臣女”。

柔嘉亦知道此事,对于焦侃云的反复无常,她自?然是有些不爽的,如焦侃云揣测那般,她不仅知道楼庭柘说了什么卑微的浑话,还知道他不要命地?去兴庆府找太上皇出山。幸而听见那话的太医都是她的人,否则一旦传出去,楼庭柘的脸真可以不要了。

情字本就是先动心的人输得彻底。柔嘉早就预料到他会有此一劫,只是没?想到他会成这样。

柔嘉在得知这些事后也问过他,“打算如何自?处?本宫不想再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毫无斗志,像个死人。”

中秋宴,她随侍圣上,侧眸看见楼庭柘,仍旧是一幅阴鸷深沉的模样,魂不守舍地?在饮酒,生出怅惘叹怜,再将视线落至那位忠勇侯,少年却意气鲜活,生机勃勃。

她便想起楼庭柘的回答:“你以为我是在跟忠勇侯斗吗?我是在和她斗……可我斗不过她。”

想到这,柔嘉微抬手指让她起身,“月色如何?”

焦侃云轻垂眼睫,“回娘娘的话,甚好,多谢娘娘。”

“痛吗?”柔嘉问她,“脚,腿,心。”

焦侃云点头,“很痛。”

柔嘉轻笑,“你是不是以为,本宫会说‘柘儿比你痛千倍万倍,本宫会让你尽数还来’?”见她沉默不语,柔嘉接着道:“的确,本宫从没?见他那幅模样,所以存了几?分想要折磨你的心,但比起将你磋磨得痛不欲生,本宫更希望留着你的气口,让你做更重要的事。揣好你的东西,走吧。”

焦侃云一怔,袖中之物的四?方?尖角,将她的手臂微微硌痛,她心神不宁地?抬眸悄悄打量了一眼柔嘉的神色,她只是风轻云淡地?拨弄着护甲,低垂睫羽,眸底是令人看不懂的深沉。她知道皇后趁着这次见面的机会给了她东西?却不询问是何物?

这让焦侃云的神思有一瞬缥缈,一线灵光穿透脑海,使她的心脏勃勃跳动起来,但细想,却抓不住那微妙到令她本能排斥的想法。她只好拜过柔嘉,转身离去。

她出神地?想着袖中究竟是何物,浑然没?看见步入琼华宫的楼庭柘,他看见她脚步虚浮地?走出来,略一错愕,皱紧眉头追上来,“你怎么在这?母妃没?有为难你吧?…你的脚怎么了?我送你。”

柔嘉听见殿外的声音,微微摇头叹息,吩咐下边人,“给他们备轿。”

两人坐进轿中,焦侃云才剥离了秋风,闻到楼庭柘身上浓郁的酒气,他端坐着凝视她,她便意识到自?己?脸上有斑驳的泪痕,兀自?寻了个话题揭过,“圣上近期与?皇贵妃娘娘感情如何?”

楼庭柘微一凝,他虽喝多了酒,脑子?不太清醒,却仍旧听出了这问语的不寻常,“挺好的。怎么了?”

焦侃云缓缓摇头,“随便问问。”皇贵妃知道皇后会塞东西给她,且那句话的意思,分明意味着今日让她来宫中相见是皇后所托。这么说,皇贵妃和皇后私下紧密地?联系过了?而圣上并不知道此事。圣上……居然不知道此事?这才是皇贵妃的可怕之处。她抬眸看向楼庭柘,见他的眼神带着探究,着意撇开话题,“你的病好了吗?太医说你可以喝酒了?”

楼庭柘挑眉,醉意迷离地?凑近她,“……你在关心我?”

焦侃云抬起手肘抵住他的胸膛,漠然道:“你清醒得很,别装醉乱来。”

楼庭柘往后退开,忽然一笑,倒有几?分往日的轻佻,慢悠悠开口道:“我来就是乱来,虞斯来就是正合你意。‘虞斯倾慕招惹贵府千金,罪该万死’?‘九死无悔,永不言弃’?你就喜欢这样的?”

焦侃云的面色顿时?如血般通红,瞪着他,羞愤地?道:“我真是低估了你的脸皮!”

看得眼前?人一阵轻笑,她别过脸不再搭理,只听见他压低声音幽幽地?道:“楼庭柘倾慕焦侃云……焦侃云不让招惹。”

焦昌鹤刚到宫外,因驻足等候,使虞斯侧目注意,询问后得知是皇贵妃传召了焦侃云进宫,正打算硬闯进去,就见之前?于宫道上偶遇过焦侃云的那顶轿子?行至宫门后,落停时?,楼庭柘先下来,伸手向内请,“脚都这样了,扶一下不会死。”

焦侃云仍是掌着车壁下来,楼庭柘无奈地?握住她的手腕,直接把人抱了下来,她尚未站稳,抬眸就见虞斯满目沉冷地?走了过来,楼庭柘挑眉一哂,“好巧。”

虞斯将焦侃云拉入怀中横抱而起,紧紧圈在臂弯中,冷声道:“这是我的未婚妻,殿下自?重!”恨不得告诉他两人在榻上有过多亲密的擦蹭撩拨。

说完,也不等楼庭柘再回敬个子?丑寅卯,立刻带着焦侃云离开,陪同焦昌鹤一路送至焦府才放心。期间怨念幽幽,又碍于焦昌鹤在,不敢说什么,更不敢搂着她死死亲。

他嗅到她身上沾染了楼庭柘的酒气和惯用的熏香,味道极浓,可见两人在轿子?里挨得多近!楼庭柘前?几?日还重病潦倒,宴席上还喝着闷酒,怎么轿子?里跟焦侃云坐了一会,就眉开眼笑了?面对他时?也能自?如地?挽唇,甚至有得意之色,焦侃云到底在轿子?里哄了他什么话?

一腔酸醋全都沉淀为眉目的嫣红,更可气的是,焦侃云一心想着回家看袖中之物,并揣测着皇贵妃的深意,完全没?空搭理那翻了的醋坛子?。

回府后,她更是直接与?虞斯作别,虞斯委屈的一句“你们在轿子?里说什么悄悄话了?你都不哄一……”尚未说完,焦侃云便打断了他让他早点洗洗睡,而后迫不及待地?进了府门,回到房间,抽出了袖中的东西。

是一封黏贴得十分紧密的信。封壳上写着:默郎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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