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知南前往京城赴任了。
他跨上马只身上路,我捏着手绢一路相送到驿站,我杏眼眼尾红,一脉泫然欲泣,再三保证会每隔半个月给他去一封信,目送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后。
我把手绢一甩,回屋睡觉去。
有钱有闲,丈夫还不在家,这日子不要太香好吧。
真的是这样吗?
当我窝在茶馆,把一盏冷茶慢慢吃下去,出第次哀叹后,对座的陈不闻忍无可忍:“你要做怨妇,别拉着我,晦气。”
我瞥了他一眼:“你这种孤家寡人懂什么?你能理解,我一回家感觉屋子都空了那种落差感吗?”
陈不闻凉飕飕瞥了我一眼:“若不是郑兄离开江南时,拜托我多照看你点,你看我想搭理你吗?”
我翻了个白眼,正待开口,偏偏眼皮子贼溜,往下一瞟就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上了楼,这不是小七又是谁?
我刚要喊他,被陈不闻制止。
小七又在玩跟踪那一套,我嗷嗷地一嗓子,可不搅了一场好戏吗?我心明眼亮地闭上嘴,转而捏起一枚茶果子,精准朝赵小七脑袋上掷过去。
“唉哟”一声,赵小七捂着脑袋正欲作,一抬头,便从窗口望见,我和陈不闻正在雅间喝茶,赵小七苦着脸,硬着头皮过来向我们问好。
他刚一进雅间,陈不闻拨弄着扇子装哑巴,我率先开口:
“小七,你又跟踪你姐姐了,她在隔壁雅间吗?”
赵小七见什么都瞒不过我,只能憋红脸,低头看着鞋尖:“姐姐在相亲呢,我不放心,沈姐姐你忘了我姐在这方面吃过沈藏锋的亏?”
好样的,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七,老实交代,你姐姐这次相亲对象是谁,能让你这么如临大敌?”
小七像被掐住了嗓子,良久,才憋出几个字:“欧阳大人。”
我悚然:“居然是他?是不是你赵嵘哥哥拉纤做的媒?”。
小七点点头。
“走。”
我招呼一嗓子,顿时从座位上跳起,准备拉着两小只去爬人家墙角,听听八卦,既然相亲位置安排在隔壁雅间,自然,要挑选一个上好的位置。
我熟练用唾沫蘸湿了手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眼睛贼溜溜地盯着里头,这两孩子照猫画虎,不一会,三只眼睛齐刷刷盯着里头。
雅间里:欧阳师兄和赵姐姐相对而坐,秋月和那护卫,木头似地杵在一旁,时不时帮着添一盏茶水。
想来二人进屋已经有一阵子了,彼此的情况,在见面前,了解的差不多了,赵姐姐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衫,犹如嫩绿的杨柳枝条,当真明媚不可方物,虽是初春,外头依然是趔趄微寒,欧阳师兄身着暗红色外套,窄袖宽肩,长眉入鬓,当真宛如浊世中的翩翩君子。
比起稚气未脱的小七,欧阳成熟多了。
我替小七捏了一把汗,别说,赵姐姐就吃“这一挂”,想当初沈藏锋是如何差点打动赵姐姐芳心的?就装得成熟稳重,儒雅谦和。
欧阳师兄又多了一丝武人的凛然气质。
赵姐姐和欧阳师兄往雅间那么一坐,还真有点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的味道。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响,哦,原来是赵小七捏得拳头咯咯响,我一把按住他,示意他别轻举妄动,先看看情况。
但是,问题来了——
我们三个人,就这么伸长了脖子,
削尖了脑袋,
拎直了耳朵,
等了足足一盏茶,又一盏茶的功夫,里面这两位愣是一个字也不开口,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别说里头的人,连我都开始替赵姐姐尴尬了。
这大概,是我有史以来耐心最强的一次,终于,欧阳师兄开口了:
“赵二小姐,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眼睁睁看着赵姐姐一哆嗦,差点把茶水撒了满襟,别说赵姐姐,连陈不闻都脚下一滑,才堪堪站住,欧阳师兄这一声赵二小姐,哪里是和闺阁小姐说话的语气,分明像是审犯人时,那一声冰冷冷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