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看着他:「我说话你怎麽老是走神?预选的分数条收好了吧。」
「收好了。」
「这次只有各科分数,原卷不送回来。」王老师靠着桌子,站直身体和他平视,「我怎麽听说你考完就知道数学有114?」
「我跟陈清峰对了答案。」雷明以为他要责怪自己不听嘱咐。
老师却问:「只是和他对?」
不然呢?雷明不理解他的疑惑。陈清峰最後一道大题的第二个小题推算结果全有,就答案写错了正负号,所以他估116,事实上只扣了两分,结果118。而自己压轴题的第二个小题,求线段DFBF的比值,他一开始就看岔了,构造三角形直接奔着CFBF去,6分全扣也不冤枉。
王老师又说:「你们是同一个考场,他6号,你8号,Z字形排位你就坐他旁边。」
这下轮到雷明皱眉——他隐约听懂了他的暗示,原本平静的脸色蒙上了一层阴翳:「你的意思是我作弊?」
「我没说,这是很严厉的指控,你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麽吗?」王老师没想到他如此敏感,一时後悔自己轻率的试探。
雷明这几个月的用功他都看在眼里,只是雷明之前不守纪律不上课也是事实,名单一出,平时成绩比他好的人还比不上他,难免会有不服。
王老师看过失意学生的眼泪,也看过得意学生的惊喜,他不信命,但有时又不得不信命,有些人就是天生有考运。
他叹完气,随即露出宽容而友好的微笑,即使雷明眼里的防备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十分不合时宜。
「你不用去管别人说什麽,只要你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是你的就是你的。」
「我当然不会去管别人说什麽。」雷明忽觉滑稽,不就是刻板印象嘛,谁没有啊,但他的语气依旧带刺,「你不用担心我作不作弊,我不作,皆大欢喜,作了,没让两个监考的抓住也是我的本事。」
王老师被他的阴阳怪气臊得摸了摸鼻子:「那什麽……」
雷明却轻蔑地笑了声,转身走了。
教室里的同学还在闲聊胡侃,自打雷明踹门进来,混乱的声音便逐渐消失。
雷明扫视一圈,按下心中怒火,他告诉自己,这会儿猜测是谁去老师面前中伤他没什麽用,而他这种猜测,跟那些没有证据只会主观中伤他的人也没区别。
陈清峰觉察他的不对劲:「怎麽了你?」
「没怎麽。」雷明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头没尾的事上,翻开了罗慧给他的摘记本。
这本子厚,他看完後面忘前面,经常像看课外书。当然了,她摘抄的本来就是课外的好词好句,所以他也不背,只是过过眼,有些短的巧的倒自然而然记住了。
他翻看几页,难得看见一句长的:
「居逆境中,周?皆针砭药?,砥节砺??不觉;处顺境中,眼前尽兵刃??,销膏靡??不知。」
这叫什麽话,雷明懊恼:身处逆境要靠自我催眠,身处顺境连自我催眠都不敢,合着不管怎样都要磨练意志居安思危呗——难道人就没点轻松的时候?
他一手拿起笔,一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颈,他这辈子好像就没怎麽顺过,以前不顺就算了,以後呢,以後能过上销膏靡骨的生活吗?
他闭了闭眼,随即合上摘记本,还是把错题过完再做梦吧。
自打雷明出了成绩,陈秀春每天早上都要步行去观音阁拜菩萨。观音阁是附近几个村一起出资修建的,还请了三个老人轮流守门开光。他们调侃陈秀春,照你这个拜法,以後孙子考大学娶媳妇怎麽办,一天拜三次?陈秀春笑而不语,完了又去经堂,去五神殿,土地庙,一路把纸钱清香烧乾净。
然而她诚心诚意,神明倒跟她开玩笑。这天上午,她照例穿着破鞋拜了一路,结果回了村,在村口的大路上摔了一跤。
陈清娟戴着箬笠迎面走来,先是诶呦一声,而後见她撑着地起了又跌跌了又起,不由笑出了声。她边笑边过去扶,陈秀春发窘,愣了半晌才摸着屁股走了。
罗慧傍晚放学,经过清娟家时听她说起,便改道先去奶奶那。陈秀春正在捡鸡蛋,弯着腰牵着筋骨,脸一下一下地皱着。罗慧过去帮忙,她倒抱怨起来:「清娟这张嘴我得拿针线给她缝一缝,到明天怕不是半个村都知道我老眼昏花屁股摔成了好几瓣。」
「你怎麽这麽不当心呀,太着急了还是扭到了?大路上也没砖块石子啊。」
「不知道,」陈秀春撒娇,「谁知道呢,大概是鬼绊脚了,反正我不知道。」
罗慧让她坐下,快速地帮她捡了圈鸡蛋。後天就要考试了,她看看里屋:「雷明还没回来?」
「没呢,」陈秀春已经十来天没见他了,她是既希望他用心,又怕他太用心。
罗慧放好鸡蛋洗完手,先帮奶奶揉开尾巴骨往上的淤疼,再从屋里找了膏药给她贴上。陈秀春由她伺候了会儿,握住她的手:「别按了,再按该累了。」
「不累,我妈以前在床上坐久了也是浑身酸痛,我常给她按。」罗慧挣开,换成两只手掌相贴,竖着给奶奶敲背。
陈秀春心里乐开花,但又阻止:「好了好了,你真厉害,我现在舒爽了很多。」
她近日在水塘边瞧见金凤,心想这个苦命人的生病日子总算到了头:「你妈的身体是你养好的,有你是她的福气。」<="<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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