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味道不太好闻,烟味丶泡面味丶汗味丶鞋臭味交织着往鼻腔里钻,直冲天灵盖。季疏缈往太阳穴抹了小半瓶风油精才好受些,对面的小姐姐就惨了,脸色惨白,去厕所吐了又吐。
过道里挤满了买站票的人,去一次厕所实在不容易,小姐姐的妈妈举起垃圾袋让她吐里面,小姐姐摇了摇头不肯,结结实实地挨了两巴掌。
那妇女骂骂咧咧道:「就是一条贱命,当你自己是千金小姐?装什麽娇贵!」
小姐姐张了张嘴,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流着泪屈服在淫威之下,满含屈辱地往垃圾袋里吐。
那小姑娘看上去也就比季疏缈大两三岁,季振华实在看不下去了,劝道:「大姐咱好好说话,这孩子自己也不想,正难受着,你别打她啊。」
季振华话音刚落就被秦蓉拍了一巴掌:「少管闲事。」
那妇女阴阳怪气道:「大兄弟你自己家闺女金贵,不像我们乡下人家的闺女,都是贱命,比那田地里的杂草都贱,都多馀。」
「不都是乡下人,虐待闺女还有理了。」季振华小声嘀咕,又被秦蓉横了一眼。
那妇女开始没完没了地抱怨,从说生这个女儿的时候难产,说到她小小年纪不学好,馋嘴偷吃吃坏了嗓子……
季疏缈眉头一皱,察觉事情并不简单。
虽说出门在外不露富,是国人的一贯秉性。秦蓉今天给季疏缈穿的,是两年前姥姥亲手给她做的衣服,现在看起来虽然旧了,衣袖丶裤腿也短了一截,但衣料用的是柔软透气的棉布,夏天穿着别提多舒服了。
哪像这个小姐姐,身上穿的是脏兮兮的粗布衣裳,白皙的手腕丶锁骨处的皮肤都被粗硬的布料磨红了。
蜷缩着的女孩察觉到季疏缈在看她,仿佛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沾了沾桌面上的水渍,写下三个字母。
「妈妈!我想上厕所!」季疏缈扭头对秦蓉说道,「快一点!我憋不住了!」
慢了就来不及了,上车的时候季疏缈看到了那个妇女的车票,她们在下一站下车。
「早怎麽不说,憋不住了才说。」秦蓉一边抱怨,一边抱起她往厕所走。
车厢里人挤人,过道更是堆满了行李,寸步难行,季振华伸手想接过季疏缈:「我带她去吧。」
「不用,你不方便。你在这把行李看好了。」秦蓉背对着那妇人,朝他使了个眼色。
季振华恍然大悟:「好的好的,我一定看好了。」
季疏缈急道:「妈妈!你快一点!我下来自己走!」
「憋着!」秦蓉凶道。
好不容易到了两节车厢的交接处,稍微宽敞一点,季疏缈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被秦蓉一把拽着往前凑。
「乘务员同志!」秦蓉敲开水房旁边的工作人员休息室,拉着乘务员小声道:「我对面那个女的是个人贩子,她带的小闺女是她拐来的。」
乘务员是个年轻小伙,一脸凝重地问:「真的吗?」
秦蓉都快急死了:「你先别管真不真,先把人扣下再说,她们下一站就要下车了!」
「哦哦哦!」
乘务员连忙拿起对讲机呼叫乘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