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隐在暗处的人耐性明显没有他好。等了一阵子,终于晦气地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站了出来。
果然是王鹏。还有他身后的好几个拎着棍子、砖头的小混混……一个个凶神恶煞,脸上的表情和头上红红绿绿的毛发一样狰狞。
“王鹏学长。”谢开花温柔一笑。笑得好似那天山上的雪莲,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
“田尉呢?”王鹏取下嘴里的烟,扔到地上,拿脚狠狠踩灭了。好像那支烟头就是田尉似的:“田尉呢?!”
谢开花还是很温柔:“他还在网吧呢。只有我一个。”
“妈的。”王鹏估计还蛮有点职业素质。和他有矛盾的是田尉,并不想波及到别人身上:“你去把他叫出来。”
谢开花歪歪脑袋,看着王鹏的表情好像王鹏脑子进水了:“学长,不至于吧?我肯定不会叫他出来的。你这边又是棍子又是转头的,能弄死人呢。”
王鹏靠了一声:“你妈逼关你屁事!再烦我就先弄死你!”
谢开花就叹了口气。
“学长,喊打喊杀的不好。”
他弯下腰,从旁边地上捡了根断掉的枯枝。枝头顶端两片嫩叶,兀自在夜风里摇晃。
“田尉是我舍友,我可不想我舍友一开学就进医院……”
他掂了掂树枝,看向树枝的眼神,仿佛这根树枝是他一辈子的情人:“怪不得沈丛说今晚不宜出门。”
他抬起头,脸上还是那种温柔可亲的、动人的微笑。他本来只是长得可爱,但这会儿在月色下看过来,却很有一种凌风欲去、飘飘欲仙的优雅风姿。
“但他没有算到我。”
他手腕轻轻一震,手里捏住的那根树枝就倏地一下飞了出去。快得人眼根本看不见,只见到一团明亮的光,尾端甚至仿佛着了火,流星一样重重地砸在王鹏的脚边。
王鹏吓得往旁边退了一步。而那根短小的枯枝,已经半数插进了地面,顶上的两片树叶子,还在微热的风里,一摇,一摆。
那群小混混全都张大了嘴,下巴都好像要掉下去了。
王鹏更是不堪,两条腿在那边颤抖,本来意气高昂,现在却怂得说话都变得结巴:“这、这、这怎么、这怎么可能——这——”
“怎么不可能,唉,学长不看武侠小说的吗,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呢。”
谢开花伸出脚,轻踢了踢旁边的几根小树枝:“我早说了,喊打喊杀的多不好。”
“王鹏,你回去。”
幽深的巷道里却忽然又多出一片沉稳的脚步声。很重的、仿佛石头滚过的男人的声音也穿透空间直扑而来。王鹏立时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两条腿也不抖了,站直了身子转过身去,哭丧着脸道:“熊哥——”
“你回去。”
来人是那个据说很厉害的熊八锦。他穿得倒是西装笔挺,脚上的一双皮鞋还逞亮逞亮。仔细看来,他长得还颇英俊,是一种沉稳的十足的男人味。
王鹏还要说些什么,熊八锦已经摆摆手:“不许再找田尉的麻烦。”
王鹏抖了抖嘴皮子,似是心有不甘,但被熊八锦一眼扫过去,只能恨恨地转身,领着一帮小混混黯然退场。
谢开花又叹了一声。
“早这样该多好。”
又问熊八锦:“熊八锦学长是吧?你怎么穿了这样一身西装?蛮帅的。”
熊八锦就微微一笑:“刚刚去吃了个喜酒。吃完饭在散步呢。”
“散步就散到这里来啊?学长好兴致。”
“不然呢?王鹏好歹跟了我一场,总不能让他断手断脚的。”熊八锦踢了踢深深插在水泥地里的那根枯枝:“好力道。我都比不过。”
谢开花却摇摇头。
“学长想错了。我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不会动不动就把人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他轻轻浅浅地一笑,笑得那一个叫百花盛开春风拂面:“我是文明人。”
他很突兀地伸出右手。熊八锦正疑惑之时,就见谢开花右手之上,陡然就出现了一把小剑。无数符文雕琢的剑刃,隔空就散发出一股古朴天然之意,雄浑的力道缠绕绵延,又带着种别样的轻灵,仿佛谢开花一点之下,就能破空而去,直刺人心。
熊八锦本来还满不在乎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变得面色惨白、不安恐惧。
“这是、这是——”他颤声道:“这是法宝?——你是修仙者?”
这个世上法宝已经不多了。
确切来说,法宝基本上都已经变作了传说或者神话。仅有的那么几件,估计都被隐世不出的名门大派给牢牢捂在枕头底下,就算是自家人都轻易不能看到。
会有这样穷酸凄凉的局面,全在于渐渐消没的灵气。天地元气一天比一天少,大门派都靠着祖宗划下的灵山道场过活,和凡俗世间划一道结界,唯恐沾上一点点尘世间的污浊空气。
千年前元气陡然爆发,至今谁也不知道什么缘由,只知道日渐枯萎的灵气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泻而出,冲得每个修道的都幸福得飘飘欲仙,仿佛都能飞升去了。元气一直绵延至今,到十九年前,却又是一次猛然爆发,整个天地都被五色元气笼罩,隐隐甚至有天女散花、青鸾衔草的异象。
但饶是如此,还是只够了修炼用,灵草灵花,总是生长不易,法宝法器、也没有地火供应,没法子炼制。
所以熊八锦如今看到谢开花手上那古朴庄重的小剑,才会吓到好像看见外星人。
——事实上如果真的看见外星人了,他恐怕也没这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