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瞿清在身后甜甜应答,林舟没回头,很快走进卫生间,关门上锁。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林舟猛地将头埋进温热的水中,闭眼屏息,好一会儿,他才倏然抬起脸,大口大口地喘气。水流滑过林舟冒着湿意和冷气的眉眼,衬得他瓷白的肤色里带了丝殷红,愈发美得摄人。
有钱就是好,连厕所也修得宛如皇宫般华丽,头顶水晶吊灯的光都能闪爆穷人的眼球。
林舟盯着光滑的镜子,回忆起瞿清刚才的模样。
毫无疑问,瞿清有张一见便知是富贵人的脸,谈不上多惊艳,但娇气和矜持完美地融合在了那双眉眼间,浅褐色的头发微微卷曲地落在耳侧,再纸醉金迷的场景,他的一颦一笑依旧有种金钱浇灌出的不在乎。
这种不在乎让穷鬼林舟有些反胃。
但他没有露出别的神色,谁知道卫生间有没有装摄像头?齐夏是个没品的脑残,保不齐空空如也的大脑里又会想出什么新的花样,林舟从不在外面表露出丝毫真实情绪。
他快速换上新的上衣,没有扯掉标签,而是藏进了衣服里。还没整理好一切,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林舟动作一顿,皱眉看着门上的锁,没有过去:“怎么了?”
门外,瞿清的声音很快响起,竟带着一丝罕见的慌张。
“阿舟,我临时有点事,要先回瞿家一趟,齐夏会送我你、你待会儿回学校后记得帮我跟老师请个两天假啊。”
请假?
这倒是怪了,瞿清和那群不爱上课的纯废物纨绔不一样,平时表现得很爱学习,一般不怎么请假。
不过林舟也不怎么在意瞿清的变化,他嘴上妥帖地应了,过了几秒,又听见齐夏嫌弃的声音:“记得吃药!”
神经病,林舟没出声。
外头很快响起接二连三的关门声,林舟把刚换上的新衣服又换了回去,等了十分钟左右,这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包厢里寂静无声,空无一人。
今天是瞿清和齐夏组的场子,主人公都走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呆。
林舟想起刚才隐约听见纨绔们哀嚎着“居然回国了”、“咱们还有活路吗”等等话语,若有所思。
他依旧穿着来时的高仿假货衬衫,大包小包地从华彬会所出来,很是从容地让门童撑伞送他到街后门,打了个车扬长而去。
等到侍者去包厢里打扫时,才啼笑皆非地发现,里面除了动过的吃食和一盒没有拆封的感冒药外,居然什么都没剩下。
雁过拔毛的林舟此刻心情很好。
他回到老破小城区的家中,草草吞了一把感冒药,又勤勤恳恳放下袋子,将刚才包厢里的水果精挑细选了一大袋出来,洗干净单独装好,剩下的将就当成晚餐垫肚子。
窗外夜风吹过,这场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林舟将瞿清送的奢侈品拿出来,小心翼翼摆在特意买来的小块地毯上,调整好灯光,熟练地一个接一个找角度拍照。
【前男友送的卡某亚项链,分手后不想要了,便宜出,正品可鉴定,不退不换。】
【小姨送的香家男女同款外套,专柜正品带包装,衣柜里太多外套了,随缘出,不退不换。】
【代购多买了两套古驰男款衣服,要的拍就行,保正保新哈,不退不换。】
……
面无表情地上架完所有东西,林舟看了眼时间,发现居然已经晚上八点了。
他赶紧打开老式热水器,匆匆忙忙洗了个热水澡,又匆匆忙忙地吹干头发。
感冒药缓解了一些头痛和晕眩,林舟看了眼镜子,确定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毫无异样,甚至还有点红润,这才套上旧t恤,面不改色地往医院赶去。
-
晚上八点半,吴菲终于看完了最后一波病人。
她闭了闭眼,刚要起身,门口走进来一个熟悉高挑的人影,递给她保温杯。
“吴姐,刚接的热水。”
“谢谢小舟,”吴菲笑着接过,看见林舟面上的医用口罩,又皱了下眉:“感冒一周了还没好?吃药了没?”
林舟笑着说吃了,从门外拿进来一个很大的精致果篮,放在她桌上,淡定解释:“我打工的地方多出来的水果,再不吃都放坏了,您帮帮忙。”
吴菲是他奶奶的主治医师,这两年林舟零零散散送过来很多东西,大都是些不贵重的水果零食,吴菲叹了口气,不再多问,从里面挑了个新鲜雪梨递过去:“去看过奶奶了?”
“嗯。”
林舟点头,乖乖接过梨子,扯下口罩直接开啃,口齿有些含糊地说:“她睡着了,我没打扰她,给护工转完工资就过来了。”
还是个孩子呢。
吴菲笑了笑,找出林小草的病例,看了一会儿,温声道:“这两年病人的情况好了很多,保持这样的心态,再加上住院随时观察身体,一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你也别着急,我听说上个月院里又接收了一批新病人只要有合适的肾源,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林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吴菲的神情,闻言眼睛微亮,感激地冲她一笑:“谢谢您,吴姐,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了。”
他站在明亮的灯光下,身量很高,却极瘦。洗得翘边的纯棉旧t恤套在身上,晃晃荡荡地露出细白的锁骨和清晰的肩线,道谢时弯着腰,肩胛骨在后背顶出浅而锋利的痕迹,仿佛两道折断的翅膀。
吴菲在心中叹了口气,有点心疼,但没表露出来:“这是我该做的,你放心,慢慢等,合适的肾源总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