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薇轻声说:「我想着多躺一会。」
「哟,昨天大半夜回来的?干嘛去了,去见男人吧?不对,你要是有男人,也不会连一件人穿的衣服都没有。来这里也是领工资,能不能掏钱买个手机?真的烦死了,你知不知道别人找你每次都要托我来带话。知道自己给人添多少麻烦吗?」
「……麻烦你了。」
「非叔说有事找你。」
「我现在起来。」
「他来找你干什麽?你俩不是亲戚,但他怎麽招你进来?你是秦皇岛那边的人吧,按理说来北京的人不少,都进市区打工,你怎麽躲在这个山沟沟里,别是真的犯什麽事?算了,也不关我事。赶紧起来。这个月工资发下来後赶紧买手机,我不是你的佣人。你多为别人想想,好吧。你可真是令人讨厌!」
房间里再剩下一个人,贺屿薇身上更冷,原来,丽丽没关门。她挣扎着
爬起来,洗刷後简单地把头发别起来,套上厨师的白色外套跑出去。
非叔是农家乐的老板,找她也没别的什麽事,就是问她参没参加10月份的成人自考。要是考上,非叔可以资助她去学个会计专业,条件是她毕业後回农家乐工作。
贺屿薇慢慢说:「我不大会算数,做会计也做不好。」
非叔误会了。
「哦,你是不是也想当老师?女孩子啊还是当老师好,稳定,而且你家原本也是当老师的,也算书香门第。昨天是你爷爷奶奶的忌日?烧纸去了吧?」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亮堂堂的在头顶照着。他们站在户外,清早的四周没有人,显得张叔的嗓音格外地大,喊山似的嗡嗡嗡,仿佛和她胸膛里蛰伏的不安全感一起在交相呼应。
她鼓起勇气说:「我,我想出国。」
非叔诧异地看着她,他再次误会。
「你这个孩子,怎麽和丽丽住了段时间,就开始贪图享乐?非叔我年收入都小一百万,还没出国呢,你现在就想出国玩?我这不是白白为你耽误前途了吧,别以为你是女孩子,就能挥霍时间!」
贺屿薇被那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噎住,她犹犹豫豫地说:「不是出去玩。」
「那干什麽去?」
「……打工。」
非叔大声说:「嗬!出息了啊,要去美国打工?是要申请那个什麽蓝卡吧。小姑娘什麽都不懂,我跟你说,时代变了,以前去美国刷盘子都成为富翁,但现在中国崛起,你再去那里刷盘子,这辈子就永远刷盘子——」
话题越扯越远。非叔是爷爷曾经的学生,又慷慨地提供给她这一份工作,此刻贺屿薇能听得出关心话语之外的不快和讽刺。
——申请一个工作签证,去海外工作,赚外汇,对普通人来说还是接近虚无缥缈的一场梦。它未免太金光闪闪,美好得像一个惊天骗局。可是,她还是被打动了。大概因为网上说「这是普通人不需要进行暗箱操作就可以出国」的唯一机会吧。
第2章扬沙
後天的时候,贺屿薇再去上班。
厨房里其他人看着她的目光明显不对劲。
农家乐虽然是不大的地方,但闲话传得特别快,尤其是一个二十出头,长相尚可的小姑娘来到山沟本来就够惹话题。她来的时候骨瘦如柴,简直就像一个逃荒的难民,总是低头,一个星期都能不说话。
大家曾经暗自议论,她是非叔偷偷从越南买来的小情人。
张嫂最先憋不住话。
她跑过来问贺屿薇,交过几个男朋友。
贺屿薇只是闷头摘着豆角,问急了,才摇摇头。
外表有时候就给人如此大的蛊惑力,都说围着炉灶打转的是黄脸婆,但贺屿薇总是喜欢戴着口罩,嘴唇到下巴处白白净净,精致到如同崭新瓷器的皮肤。
就在这时候,张经理再冲进来,劈头盖脸一句:「小贺跟我来。」
张嫂也问:「有客人?」
工作日的中午一般不是接客高峰的时间段,也不存在服务员人手不够的问题。而看厨房里收到的订单,外面应该也没几个客人。张经理一副解释不清的样子,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胳膊拽出去。
他们再次走到包厢的四合院。
蓝天下,葡萄藤架子乾枯一片。房间里的桌面摆着七八样菜,有一个穿着西装且戴眼镜的人正坐在跟前发着信息。
对方上下瞥她一眼:「这就是前天晚上的女服务员?」
张经理下意识地躬身:「对对,她就是贺屿薇。」
对方掏出一个钱包,从里面抽出十张红色人民币递给张经理:「不该问的事别问。」
院子里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轻松制止住贺屿薇,张经理打算接过钞票的手一停:「您只说让我把她从厨房里带过来啊。您找她到底有什麽——」
随後,贺屿薇的头上被套了一个麻袋。
她被粗暴地推到一辆轿车里。
莫名其妙的感觉远远大於恐惧和惊悸,因为发生的事情太过荒谬,理智和情感都还没跟上。手和脖子都被重重地遏制住,无论怎麽挣扎都无法逃脱。她的眼前漆黑一团,她在座位扭动之馀还不放弃的往前爬,想要逃走。
蚍蜉撼树,有人粗暴地扣住她的手拧到身後,让她老实点。
与此同时,车,飞快地驶离。贺屿薇的心脏终於产生剧烈的紧缩。
「……你们到底是谁?现在要带我去哪里?」<="<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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