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时,考虑到运动出汗,赵华致刻意保持的物理距离更接近他们一贯的相处状态。
不像此刻,太近了。
竹帘被弯钩挂住,在风中作响,与室外泉水环佩声相衬。
风从赵华致身後吹来,男士香水经典的乌木和佛手柑的气味既柔和又撩人。他沉默几秒,开口时嗓音紧劲,微沉,听得人耳朵莫名发麻:「之後不要喊我赵总就好,我的名字应该不拗口,你可以直接叫。」
赵华致说得大度坦诚,骤然放大的五官俊朗立体,眉宇深邃,鼻梁高挺,唇角舒展时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场,不论五官本身,还是他眼底的神态,很轻易地让人印象深刻。
春满如此距离地盯着他的眼睛时,只觉陌生。深褐色的瞳孔里,她挤得满满的。
春满嘴角动了动似有为难。
余光中有人走近,春满不动声色地挪远些,最终春满找了个折中的方式,商量道:「有些不适应。要不我喊你学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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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年逾花甲,仍精神矍铄,跟赵华致的父母是旧交,因此看待两个小辈时,很是慈和。
看过画丶喝了茶。不知不觉到了饭点,主人一家要留他们吃饭,赵华致以还有事为由,没答应。
从主人家出来,春满一心记得他刚刚的话,准备作别时,只听赵华致主动提:「附近有家日料店不错,想去吃吗?
「不是说有事吗?」春满疑问。
赵华致说得直白:「有外人在吃得不自在。」
春满心说我不也是外人吗?但话到嘴边变为:「那这顿我来请。」
话音刚落,春满手机响,是舅妈打来的。
春满不打算接,按掉铃声音量等电话自然挂断。
这时赵华致留下一句「我去旁边等你」,给春满空间。
春满如果立刻跟上,再合理的解释,都显得自己迫不及待一起吃饭,这一瞬的顾虑让她误触到接通键。
母亲满郁离婚时,春满七岁读小学了,头几年跟着姥姥生活,姥姥生病又被送去舅舅那。在舅舅家春满不仅被克扣满郁留的生活费,还被表哥冤枉偷钱,只住了一个学期便被满郁带在身边。
春满的学生时代随母亲工作调动生活在全国各地,不停地转学,但没再被人欺负过。春满上大学後,满郁的工作重心落回北央市,母女俩才搬回来,重新和舅妈一家联系上,但也只是保持基本的亲戚往来。
「小恺多好一个孩子,我和你舅舅都觉得好。小打小闹的吵吵架是生活情趣,但你怎麽能说不结婚就不结婚呢。这麽好的一家人,打着灯笼都难找诶。」
「你已经二十五了,不能再任性了,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不好嫁了。舅妈是过来人,说的都是人生经验。」
春满低头看了眼鞋子,没什麽耐心地听电话那头长篇大论的「为你好」,知道舅妈是不可能说动母亲来劝自己,只好直接打来的。
她真後悔接通了。
赵华致想怎麽误会就怎麽误会,总好过让耳朵遭这罪。
一段长达四年丶走到谈婚论嫁的感情,放弃时春满作为当事人怎麽可能不难受。
对面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却只关心自己的诉求,用刻板迂腐的思想,将她的决定定义为任性。
除了苛刻的指责,她竟然还要经受武断的误解。
轮到自己说话时,春满本想说「人都有老的一天,但倚老卖老就不应该了」「女人不是商品,多少岁都值得被爱」,或者直说房嘉恺是劈腿的过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