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都暗了大半年了,还没有滋生感情吗?”
末尾话语,他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逗弄意味。
似乎是开玩笑,解予安听着却忽感心头猛地一颤。
好似坚实到顽固的铜钟被钟杵重重地撞击了一下,砰一声巨响后,余音还在嗡嗡地扩散向全身。
思考许久的谜题,此刻才蓦然惊觉答案是什么。
转瞬之间,他被纪轻舟牵着的手就泛起了紧张的潮汗,脚底也有些轻飘飘的,好似行走在云端。
恍惚感似乎持续了许久,实际不过几秒钟。
直到上了二楼,他感到自己的手指被捏了捏,才陡地回过神来。
“发什么愣啊?”纪轻舟未等到回话,就回头看向他问:“手还出汗了,你紧张什么?真爱上我啦?”
解予安倏然止住了脚步。
纪轻舟见状也跟着停下了步子。
不知是否是受到了对方通过相牵的双手传来的情绪感染,他此时仿佛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问题,不自觉地有些忐忑起来。
惶惶中又夹着几分暧昧不清的期望。
但注视着对方等了好一阵,他却依然没等到回应,便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解予安心头怦怦地跳个不停,半晌,才强自镇定回道:“我在想,唱戏的是不是都跟你一样自恋?”
纪轻舟神情微怔,接着直接松开了他的手,朝一旁的黄佑树道:“领你家少爷去书房,别在我眼前晃悠。”
说罢,就毫不犹豫地转身进了制作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那嘭一声的重响隔绝了嘈杂的工作环境,解予安直愣愣茫然而立,手里残留着温热的体温,心绪愈发纷乱如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迈动步子走进了书房,一声不响地躺到了安乐椅上。
屋子里窗户紧闭,阒然无声,连一丝风也不曾路过。
气氛简直死一般的寂静。
黄佑树看着自家少爷闷闷不悦的神情,尽管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插手雇主的感情生活,但终是没忍住开口道:
“少爷,您方才……”
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就像故意吊人胃口。
“说。”解予安简单给了指示。
黄佑树又磨蹭了几秒,才皱着眉头继续道:“您那话…未免太尖刻了,纪先生方才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的。”
解予安听着一声不语,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摇椅。
摇椅摩擦着地板的吱嘎声,给这空间平添了一丝寂寞。
·
夜幕低垂时,忽然刮起了萧瑟冷风,乌云乘风而聚,不多时飘起了绵绵细雨。
完成最后一套戏服的制作时,已经将近夜里十点了。
此时制作间除了纪轻舟,又只剩下了叶叔桐一人。
时间拖得太晚,即便完成了单子,两人也疲惫得无暇庆祝。
叶师傅匆匆收拾了东西就下班离去,纪轻舟也披上外套,去了趟书房,将某人叫了出来,一块回家。
雨雾朦胧,夜风吹拂在脸上,颇有些寒凉。
纪轻舟一手撑着大黑洋伞,一手拉着解予安的胳膊,因为彼此都沉默不言,脚步声落在石头台阶上显得越发清幽。
坐上车时,纪轻舟已累得快要散架。
若是寻常时候,他定然要叫解予安帮他按摩一下手腕,但想到某人不久前那令人扫兴的话语,他还是有些气闷,便硬撑着没有开口。
解予安端正地静坐了片刻,随后默不作声地摸到他的袖子,又沿着袖子握住了他的手腕,拇指熟练地帮忙按揉了起来。
纪轻舟垂眸扫了眼,想抽出手来,又觉得还挺舒服。
就这几秒犹豫,已经错失了抽出手的最佳时机。
他便索性安慰自己:算了,解予安本来不就是这么个冥顽不灵的性子,何必为了他几句话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于是安然享受起来。
深夜的马路上寂静无比,秋雨霏霏,绵绵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