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门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忽然满胀的胸口,狭长的眸子依旧盯着朝鲁。
方众妙让他看着这人,他就会把朝鲁看脱一层皮。
朝鲁汗流浃背,喉咙干涩。
诺敏哭着喊他:“儿子,母亲的好儿子,你放了我们吧。我与恩和的命都捏在阿古达木手里,我们也没有办法呀。啊!赛罕,赛罕,是你吗?天呀,你怎么死了?”
诺敏的哭声陡然变得尖锐,惊走了几只盘旋在头顶的秃鹫。
哈剌赤部落的勇士们厌恶地皱起眉头,看向与萨仁高娃躺在一起的那具尸体,眸光更是冷酷。
平瑞宝蜷缩在方众妙的帐篷门口,借着火光的照耀默默看着这一切。
朝鲁是不是太过妇人之仁了一点?他现在这副样子半点也不像天下共主。不过他只是对亲人心软,对外人却极为狠辣。这也算有仁有义吧?说不定他的追随者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聚拢在他身边。
幸存的几个老人蹒跚着走过去。
其中一人语气沉沉地问道:“朝鲁,你要怎么处置他二人?”
朝鲁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父亲死了,祖母死了,赛罕死了,如果连母亲与恩和也死了,他就没有亲人了。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部落里有粮食的消息不是诺敏与恩和送出去的。早在他们两人来之前,隔壁部落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诺敏与恩和只是阿古达木的棋子而已,他们也是身不由己。
朝鲁许久没说话,表情十分挣扎。
图门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继续盯着朝鲁。
几位族老看了看目光坚定的图门,又看了看犹豫不定的朝鲁,不由叹出一口气。
以前他们总觉得朝鲁有魄力,将来必然会带领大家走向繁荣昌盛。可如今再看,倒是他们眼拙了。
一位族老再次询问:“朝鲁,你的决定是什么?放还是杀,横竖不过一个字而已,有那么难以开口吗?”
朝鲁的眼睛红了。这种事莫非很简单就能决定吗?这是他的血脉至亲!
说一个“放”字,他就背叛了族人。说一个“死”字,他就背叛了自己。哈鲁败,为什么你要把他们抓回来?
朝鲁握缰绳的手颤抖起来。他血红的双眼与图门平静的眸子对视上。图门没有眨眼,誓要把朝鲁看脱一层皮。
兄弟两人的长久对望引来了全族的侧目。朝鲁一个人站在一边,而图门与大家站在一起。谁都不知道此刻的站位代表着什么。然而在很久之后,他们才知道,此刻的站位已经决定了兄弟二人的命运。
放是不能放的,收做奴隶也不行。族人对诺敏与恩和有着血海深仇,他们一定会寻找机会把母子二人杀死。
所以朝鲁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选择。他慢慢松开握缰绳的手,目光缓缓下移,看向地上的一把刀。
就在这时,图门的脑海中响起一道空灵的声音:【图门,放牧的时候看见草原上生长着几棵毒草,你会怎么做?】
图门认真回答:【我会拔掉。】
空灵的声音轻轻一叹,【那就去拔吧。】
图门愣了愣,回神之后立刻抽出腰间的匕,走过去抹了诺敏的脖子,然后又抹了恩和的脖子。
他做的那样自然,一点征兆都没有,眼中甚至没有外泄的杀气。所有人都懵了,包括正欲捡起大刀的朝鲁。
诺敏的尖锐哭喊变成了喉咙破碎的气音。恩和像一头猪崽剧烈挣扎抽搐,颈侧滋滋飙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