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侯爷,”天光云影都被烟灰熏成黑色,谢神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侯爷受伤了?”
谢神筠身后婢女抱剑,好奇地看过他。
沈霜野褪了甲,氅衣拥雪,缀在他衣间便化了,压迫谢神筠时的冷漠桀骜也随雪化去,变成了深沉内敛。
他将受伤的右手背去身后,道:“无碍。”
陆庭梧的腿伤在先前的挪动中被碰到,人也只能坐在矮椅上,闻言既是懊恼又是关切:“侯爷受伤了?一定是先前救我出来时受的伤,”
他正色道,“大恩不言谢,沈侯爷,我如今行动不便,但日后侯爷若有差遣的地方我必定义不容辞。”
沈霜野一顿。
他手背上火燎的痕迹过了半夜已有些可怖,那是方才拉过谢神筠时被火灼伤的。
“不必。”沈霜野无意于此。
“执刀的右手侯爷也不重视吗,”谢神筠似是关切至极,“烧伤易腐,就算不严重侯爷也该好生将养才是。”
“不劳郡主费心。”沈霜野道,他离得不远,余光里看见血水被火光吞尽,只留下一地泥泞。
不论今夜这场动乱其中同谢神筠有几分关系,他已在谢神筠的诡谲手段中意识到她的心狠手辣,如今谢神筠看似示好,他也半点不信。
阿烟在谢神筠身后,听了他这敷衍的话眼神显见得很是不满。
沈霜野原本不准备和个一团稚气的婢子计较,见状又改了主意,说:“郡主,我瞧你身边这个婢子眼疾才是十分严重,郡主不如先让她去看看眼睛。”
阿烟没料到沈霜野竟敢当面向谢神筠告状,恶狠狠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收回,马上又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面孔,手指半遮了眼,道:“娘子,我许是被烟熏着了,没有大碍的。”
她说着还挤了两滴眼泪出来。
谢神筠拿下她的手指看了看她的眼睛,见她眼眶发红,似乎真的被烟气入了眼,便说:“去找杜太医帮你看看眼睛。”
阿烟蒙混过关,也不敢再留下来,只是离去前又看了看沈霜野,还记着他逼停谢神筠车架时的嚣张气焰,有些放心不下。
“去吧。”谢神筠淡淡道。
阿烟想了想,倒也不担心谢神筠会吃亏,这才离开。
沈霜野说:“郡主倒是宽和。”
“宽和么?”谢神筠在燃烧之音中低低笑了一声,“侯爷说笑了,我这人,最是狭隘记仇。”
侧旁的陆庭梧眉眼一动,面色倏然淡下去,隐进沉沉昏夜。
沈霜野皱了皱眉,总觉得谢神筠这话意有所指,谢神筠说了这一句却不再有下文,而是拿了装药的小木盒出来,道:“这药治烧伤最有效,侯爷若不想用,扔了便是。”
话已说到这份上,那小木盒到底还是入了沈霜野的手。
驿馆被烧成这样,今夜是不能住了,还不如早点启程,谢神筠命人清点行囊,暂时休养之后便继续上路。
沈霜野照旧与她同行。
“侯爷,周守愚也死了。”况春泉驱马至沈霜野近旁,低声道。
回程路上多了一口薄棺,谢神筠起居讲究,在这事上竟似不拘小节,说周守愚死得蹊跷,要带回京去让仵作查验。
她说这话时沈霜野也在侧,谢神筠坦然地迎着沈霜野的打量,好像前夜里那个说着“死人也就这点价值”的瑶华郡主是他的幻觉。
沈霜野握着缰绳,目光从薄棺上挪开,道:“他在昨夜之前就已经死了。”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