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野没让人撑伞,自己去了东院。
雨珠乱溅,镜湖上起了波浪。近卫都守在廊下,屋中透出一豆暖光。
沈霜野挑起竹帘,便看见谢神筠身边那个熟悉的婢子跪在屏风后。
“郡主要招人来,怎么不叫她走正门?”沈霜野没进去,“险些被我府上的人当成贼子诛杀。”
“我这个婢子没来过侯府,连你这院子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谢神筠还倚在榻上,“我今夜让她认认路,下次再来便熟了。”
还有下次。
沈霜野一顿。
谢神筠当真是理直气壮得很。
“出去吧。”谢神筠镇定自若地说,“廊下有伞,记得走正门。”
阿烟老老实实地走出来,她浑身都被浇透了,身量只到沈霜野腰间,还是个小孩子。
沈霜野没发话,近卫都守在门外,没有放行。
片刻后,他方才抬指,示意近卫放她出去。
屋中伺候的人尽数退到了廊下。
沈霜野慢慢进去,再度站在了帷帐之前,一如那天,他站在帘外,等着谢神筠醒来。
鸦羽灰换成了金雀蓝,能朦胧映出谢神筠的身影。博山炉寒香袅袅,催散了雨夜的湿热之气。
谢神筠睡了一整日,晚间便精神起来,但也不耐烦动弹,捧了本杂记在榻上消磨时光。
沈霜野隔着垂帘看过她手中书页,认不出来是不是白日里她从书架上取下的那本。
“睡不着?”
今晚阿烟夜潜入府不会是巧合,沈霜野分明没有留下过痕迹,却还是被人摸了过来,谢神筠好本事。
谢神筠翻过一页,回答时有些漫不经心:“我认床。”
连理枝上灯烛烧得亮堂,沈霜野问:“怕黑?”
“怕鬼。”
“鬼有什么好怕的?”
“鬼才可怕呢。”谢神筠说,“人有什么好怕的。再凶恶的人刀锋割喉也会化作枯骨一具,鬼就不一样了,它们藏在黑暗里,随时准备着撕咬你的血肉,偏偏你还看不见、抓不着,这才叫人寝食难安。”
谢神筠的确该怕。
她是踩着尸骨上位的人,那些被她杀掉的人都成了她的垫脚石。
沈霜野忽然想挑开帘子,看她这一刻脸上的表情。
她连恐惧都是冷漠的。
“我忘了,你这样深更半夜不请自来的人也叫人怕。”谢神筠忽然道,朦胧的影在帘上晕开。
湿润的发根带了凉意,沈霜野没来得及擦干净。
他在那冰凉的触感里想起谢神筠在他耳边呵气,出口的话却冷漠无比:“梁园被烧,瑶华郡主葬身火海,此事你应当已经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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