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重洺?”卓情轻轻叫他。
封重洺终于有回应了。
两片细密的睫毛上下一碰,紧接着,他的脖子动了下,很轻微的一声响后,卓情熟悉的那股气势重新包裹住了他。
封重洺微微颔首,不可侵犯地站在那里,睥睨一般地望住他,瞳孔无波无澜,像一潭千年死水。
明明他们处在同一平面,卓情却觉得他仿佛站在高台之上。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脚跟撞上墙壁,退无可退。
心里头咯噔一声,封重洺恰在此时开口,“‘伤心’?”
“找不到你会‘伤心’?”尾音拖得很长,听上去有些古怪。
卓情不懂封重洺为什么重复他的话,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听到封重洺用那样古怪的声音继续说:“你想多了,没有人会因为你的消失而伤心。”
一口气直接堵在胸口,卓情差点就要闷死,他想说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无情吗?但他想到现在的情况,忍住了。
封重洺在身上摸了下,随后掏出了一支烟,咯哒一声,点燃了。烟雾很快升腾起来,模糊了他的眉眼。
卓情几乎是诧异地望着他。
在他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封重洺抽烟的场景。虽然抽烟是一个很普遍的行为,但是当它出现在封重洺身上,卓情只觉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封重洺应该是清隽冷傲、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月,而不是被腌臜的尼古丁污染,落到地面,沦为红尘中的普通人。
他吸了一口,吐出来的烟又薄又浅,这是过肺的,老烟枪才会的吸法。
卓情的思绪随着那白色的气体越飞越高,他想,封重洺烟瘾这么大,那三个月怎么没问他要过一包?
烟雾朦朦胧胧,封重洺的神色在其中更加飘渺,可他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让卓情后背发寒。
“周青早上五点出门,晚上十点回来,休息日还要去福利院照顾小孩。她奶奶身体不好,最近几个月尤其差,你们隔三差五就要跑医院。周青一个人的钱不够,你挣得所有钱都贴给她们了,对吧?”
封重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他又怎么对他们的生活这么清楚?
卓情浑身的肌肉都崩紧了。
封重洺又吸了一口烟,再开口时嗓音已被冲得沙哑,“我一句话,就可以断掉周青的收入来源,你觉得她们还能活多久?”
卓情瞳孔剧烈一缩。
“一周?还是两周?”封重洺平淡的语气已经变成卓情不可以理解的可怖,“这个时候,我给她们一笔钱,条件是让她们放弃你,你觉得她们会同意吗。”
卓情嘴唇蠕动着,完全说不话来了。
“你认为,你在她们那里值多少?”封重洺沉吟几秒,似乎真的在思索,“一百万?我个人认为不需要这么多,对于她们那样的人,十万块已经足够了。”
他看着他,悠悠地和他宣告:“你就值这么多。”
他那副笃定不已的样子深深刺伤了卓情,他咬着自己的牙,心里头那句憋了很久的话再也憋不住。或许是想要反击,又或许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定心丸,总之他就是说了——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冷血吗!”
烟雾中,封重洺夹烟的手似乎抖了下。
卓情的情绪上来了,眼眶被逼通红,最开始的想法和目的全忘了,将一直压抑的想法全部吐了出来。
“在你眼里,是不是她们和蚂蚁没区别,你从指缝中随随便便漏点饼干屑,她们就应该感恩戴德地跪在你脚下?”
“什么十万百万!你以为你用点钱就可以买断我们的感情吗!感情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吗!”
“不过也对,你就是这种人啊,你没有心,当然看不上别人的感情。”
卓情气喘吁吁地骂,封重洺却完全和他是两个极端,他是沉静的、冷肃的,只是嗓音更低哑了一些。
“你生气,因为我说对了,你认同他们会为了十万块卖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