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最终还是送走了二弟。前往都城的车马缓缓远去消失在了路的尽头,空气里一阵尘土飞扬,我仿佛觉得我的心也随着二弟一起走了。
以后他独自一人在大都做质子,日子一定不好受。
这一刻,我竟有些恨爹--若不是他,二弟根本不用受这种苦。
“爹,您将二弟接回来吧!”
“爹,求求您了!你把二弟接回来吧!”
私下,我不止一次这样的求爹,换来的都只是他的摇头叹息。
时日一长,我也不再求他了。我知道他为难,但更多的,是我恨他!
我开始专心习武,为了修炼到至高无上的武学,我离家远赴西域、大漠,只是为了将自己便得更加强大,好在将来的某一天,凭自己的力量去夺回二弟,保护他!
在西域,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学得一身本事。回程的路上,无意中救下一位老者,待他伤愈后带我回他的住处,我才知道他竟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门宗的宗主。
门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组织。
老者却笑道:“没有听说是正常的。杀手,是只能隐匿在黑暗之中的暗者,不被暴露在阳光之中,所以江湖人也鲜少知道这个组织。”
但是我却知道,门宗的实力有多强大,里面任何一个端茶倒水的小童,都身怀一身好武功。
我恳求老者教我武功,老者也没有多言,只提出一点:“要老夫收你为徒也不难。老夫早已知晓,你是个练武的奇才,只要你答应将来继承门宗,老夫便如你所愿。”
继承门宗?
我犹豫了……
一旦继承门宗,就意味着将来某一天我会如这个老人一样,消失于江湖,消失于天地,再出现,只能是以门宗宗主的身份--一个终日不可以真姓名见人的虚伪身份。
所以我知道,尽管门宗这般高手如云,却没有一个真正的人愿意出来继承门宗。只因他们都不想抛弃原本的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好!”闭上眼,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舌头上弹跳着:“我答应你。”
我并不想抛弃原本的自己,可是我却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去保护我所能保护的一切。
我拜了老者为师,在门宗留了一年之久。
等我重回中原时,爹十分欣喜我的到来,并告诉我,大汗已经下旨让二弟回家。
一别匆匆数十寒暑,二弟终于可以回家了!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便策马奔上赶往去往大都的官道,却在临近的镇子外,看见了被掀翻的马车,以及那一地的尸体。
我几乎站立不住地跌倒在地。
那种令人感到目眩的黑暗感生平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朝我席卷而来,几乎将我吞噬。
未等马停稳,我便跳了下去一个个查看地上尸体,却并未看见有二弟。
我不敢肯定二弟是否在其中。一别数十年,他应该已经长大了,长到连我也不认识了。如果他没死,我应该去哪里找他呢?
回到丞相府,我派出所有的家丁去打听和寻找二弟的下落。
接下来的每一日,我都在等待与不安中度过。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世上,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人、一件事,可以影响到我耶律晋。
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传来消息,说是一酒楼说书的小童看着倒有几分像是失踪的二公子。
我命人将那小童接来府上,仔细查看了他后颈的胎记,不由得心中大为惊喜,控制不住激动将他一把抱住:“二弟!”
失而复得的狂喜占据了我整个心扉,我将他全身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见他脸型消瘦粘满尘土,衣衫简陋粗糙不堪,料想他吃了不少苦,忙命人带他去沐浴更衣。
二弟,你终于回来了,回到了大哥的身边!
大哥发誓,以后不会再让你吃任何的苦,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
等二弟休息了一日,我跟爹早朝下来回到家中,爹要处理政务回去书房,甚至挤不出多一丝的时间去看看回来的二弟。我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爹的背影远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问了下人,说二弟在后园子里看金鱼,我忙几步走了过去。
“二弟。”我喊道。
那屹立拱桥上的人影回头,一头乌黑的发丝在阳光下笼出一圈迷蒙光晕,灿如星子的眸子亮得令人心悸,我不禁怔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平静已久的心湖底弥漫散开,逐渐上升浮出水面。
我从未想过,我的二弟会出落得这般好看。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我心动了--身边从不缺乏美人的我,爱上了自己的亲生兄弟。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将所有重心都放在二弟身上,只要他开口,哪怕是天下,我也愿倾尽所有替他办到。
我甚至不再去朝廷,不再去管那些国家大事,终日只陪着二弟玩耍,带他捉鱼,带他逛遍整个大都,买他喜欢吃的,玩他感兴趣的。
为此爹喝止了我许多次,我却只是笑笑,淡淡道:“他不是你的儿子,却是我的二弟。”
爹眼中浮现出毫不遮掩的失望与叹息。
或许他曾经将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或许他希望我能像他一样,成为栋梁之才,甚至有朝一日继承他的丞相一职。
可那些都不是我要的。
我只要,我的二弟能永远在我身边。就我跟他,两个人。
爹开始对二弟表现出强烈的不满与抗拒,甚至毫不掩饰地对管家道:“如果他没回来,今日晋儿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不由得嗤笑。若没有二弟,你的晋儿会变成什么样,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