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西从木凳子上站了起来,确认了一下时间,对面前的两个人说:“我们得上路了,要退潮了。”
三个人骑着自行车顺坡而下,势能转换成动能,上坡时的艰辛被迎面的海风吹到了脑后。翟家豪发出了猿猴般爽快的叫声。
吕知行在程羽西旁边滑行着,时而慢时而快,他眯着眼很开心地笑着,向前伸直了腿,喊道:“程羽西,你看,我要飞起来啦!”
“幼稚死了!”程羽西用喊的来回答他,不时转过头看看吕知行,嘴角有笑容在跳跃。
绿色的树丛从身边急速后退。阳光被茂密的枝叶割成一条一条,落了他们一身斑驳的金。
他们在丁达尔的梦里飞翔。
最后一站是天使之路。
那是一条潮汐褪去后便会显现出来的沙滩小径,连结着另一座叫做弁天岛的小海岛。
程羽西的时间掐得很好,他们到达天使之路时,正好是潮水降到最低的时候,一条金黄海滩小路在阳光下闪着光,以一个温柔的弧度延伸出去,连结着另一个小岛。
“当地传说,如果情侣或者是朋友在天使之路牵着手走到尽头,彼此的感情就会更深厚。”程羽西往沙滩小路上指了指,“你们要拍照吗?”
“哇塞,这个说法都好有意思喔。”翟家豪说着,两只手掌往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然后一手拽一个小伙伴,直直往沙滩上走,“拍照等会再拍咯,我们先走一趟。”
程羽西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翟家豪攥着的手腕,心里纳闷:抓吕知行就算了,抓我干什么?
吕知行被他拽着手腕往前走了几步,“别人说是牵手,你攥个手腕算怎么个事?”他说着,翻转手掌拉住翟家豪的手,然后伸长手臂越过翟家豪去把程羽西抓过来,手指微张,插进了程羽西的指间,牢牢扣住了他的手。
“我跟程仔牵不到了。”翟家豪撇撇嘴抱怨道。
“我是他的配货,你得先有我,才有他。”吕知行一脸正经地说道。
“啊……这手是非牵不可吗?”程羽西尴尬地四处张望,希望没有人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好在并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三个男生肩并着肩站了一排,走向沙滩小道尽头的海岛。这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五百来米走个十分钟就到了尽头。
吕知行放开了翟家豪,却还松松地扣着程羽西的手。程羽西低头看看手,又抬头看看吕知行,不声不响地把手抽了回来。
他感觉手心一凉,才发现自己被吕知行的手捂出一层的汗。
翟家豪笑眯眯地凑过来对他说:“程仔,以后我们做好朋友,长长久久。”
“谢谢你。”程羽西诚恳地道谢,有些疑惑地问:“你不是说,你们这种家庭交朋友都很谨慎吗?”
“是呀。但是我钟意你,你人很温柔。”翟家豪拍拍程羽西的肩膀说:“lily也这么说。”
“那……你不喜欢lily吗?”
“喜欢啊。喜欢又怎么样,我又不能娶她的。她想开美甲店我投资一点。能做的只有这些咯。”翟家豪耸耸肩膀,说:“我们其实都不自由。吕知行也一样。”
“我又不结婚。”在旁边看风景的吕知行语气平淡地插嘴,“管不到我头上。”
“结婚不结婚又不是你能说了算的。”翟家豪不以为然地说。
吕知行没有就这个话题接着往下说。他仰起脸,目光落在了很远的地方,说:“回去吧。”
程羽西望着他的背影,胸膛里涌出如苏打水泡泡般,细细密密的心疼。
他们走回去的速度比来的时候慢一些。程羽西在途中拍了几张风景照,转头问他们要不要拍。翟家豪摆了摆手说:“我们已经拍过了。”
吕知行很快地接着他的话说:“我刚刚用手机拍过了。”
程羽西总觉得吕知行的表情有点奇怪,似乎在有意遮掩些什么。但是他没有细想,很快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上的相机身上。
天使之路的行程结束后已经是下午了,他们在附近找了个餐厅随意吃了顿午饭,骑着自行车原路返回,退还了自行车,拿了寄存的行李。从小豆岛另一个港口坐船到了高松港。
翟家豪的脸再次唱了一出京剧的《说唱脸谱》。经历了蓝脸的窦尔敦,红脸的张飞,黄脸的典韦,在变成了白脸曹操时,船终于靠岸了。
翟家豪一下船就把刚刚吃的午饭吐了个干净,整个人在路边躺成了一摊没骨头的皮肉。
看着翟家豪实在是不行了,剩下的两个人一致决定这一天在高松住一晚,明天再启程去广岛。
高松不像京都那样热门,很容易就找到了住的地方。
他们在车站附近的连锁酒店订了两个房间,翟家豪一间,程羽西和吕知行共用一间双人间。
房间很大,装修并不豪华,甚至有些土气,但是房间里一整面墙都装着很大的玻璃窗,一拉开窗帘便能看到高松港和海。
两人本来打算让翟家豪在酒店里休息的,然而偏偏这个人倔强得要命,硬是撑着一口气拼死都要跟着。
吕知行拿他没办法,只能又带着他,三个人一起出了门。
“既然今天不着急走,要不要去四国水族馆看看?”吕知行提议道。
四国水族馆并不大,里面的鱼类也算不上稀有,但是里面的氛围很安静。
一旦走了进去人就像被吸进深海里一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就失去了声音,除了水声几乎听不到什么别的声音。
走道上的灯光并不明亮,只有玻璃层后面一层淡淡的蓝光,带着鱼和水的影子落在地上。
程羽西自顾自地拍了许多照片,一回头发现吕知行不知道去哪了,而翟家豪一个人蔫坐在椅子上,兴致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