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以退为进,夏天梁用来简直宗师级别,逼得徐运墨直接交代,他过往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久久讲不出话。
夏天梁凑上去,顶一顶他额头,“干什么,吓到了?还是太开心?”
惊喜是有的,然而兜一圈还是被夏天梁捏在手里,惊喜转为闷闷不乐,徐运墨别过脸,“你成心的。”
我想你自己说出来嘛。对方勾住徐运墨的手拢到脖颈上,作势掐一下,“谁让你本来好好的,突然变个样子,不仅讲话阴阳怪气,还总是避开我,到底哪里学的烂招。”
也就迟疑两秒,徐运墨很快供出周奉春给的三个锦囊。夏天梁听过,哭笑不得,说都是什么怪东西,以后不要跟他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场追逐战能够持续这么久,徐运墨怎么可能一厢情愿?自己当然有收线的打算,旁人要过分介入,反而碍事了——不过第三个讲得还不错,饿虎擒羊,夏天梁认同。
徐运墨却觉朋友这套功法是七伤拳,一拳七处伤,害人又累己,绝无可能再用。他刚听夏天梁说要换老师,气得五脏六腑差点移位,到现在仍未平息,不放心地再三确认,问夏天梁到底有没有和沈夕舟说学英文的打算。
你倒记仇。夏天梁乐不可支,暂时松开他,回桌边捡起掉在地上的课本,选了剑桥1,翻到后面随便指了一段念起来。
读来顺畅,完全不吃螺丝,绝非数月前只会26个字母的水平。
徐运墨满头雾水,夏天梁解释在小如意,经常有外国客人过来吃饭,接待的时候肯定要与他们交流,
说话表情颇为得意,看得徐运墨头疼。确实,夏天梁以前在小如意当领班,为那种餐厅服务,英文对话是基本功,他怎么可能一点不会?
自己未免也太好骗,又或者,潜意识也想被骗,所以才不去深究。徐运墨语气有点不痛快,“瞒着我好玩?”
好玩,夏天梁老实点头,“但不是为了耍你,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和你单独在一起。那天你过来帮忙,我突然想到的。平时你在天天吃饭,周围都是人,我和你说话,都得在很多双眼皮子底下,想说点不一样的都不行。上课的时候就不同了,只有我们两个,讲什么都可以,还能好好看看你,而且。”
他放下课本,迎上徐运墨目光,“我也没想到你那么会教,会凶我,还肯罚我,搞得我越来越喜欢上课了。”
这夸奖听来诡异,却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肯定徐运墨教育出色,他胃里热起来,暗想夏天梁实在可恶,费劲耍那些花招,竟然只为与他多点时间相处。
布局之早,心思之重,令此刻自己实在心动。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讲。”
“啊?讲什么?”
还装,徐运墨瞪他,“我刚刚亲……那时候讲过了,你的呢,我要听实话。”
夏天梁又开始转他的眼珠子,正要说什么,有人来敲涧松堂的门。
徐运墨赶紧看天看地,装作若无其事。夏天梁瞧见,乐了,走去开门,经过他身边时,故意拿手肘戳徐运墨一下。
四点半到了,严青按平时惯例,准备去接小孩放学,特地来喊夏天梁回店里顾生意。
晚市快要开始,夏天梁多留不得,说我现在过去。
真怪,自从进门,严青只觉涧松堂打了空调都热腾腾的,里外透出一股不寻常的氛围。
她说不出哪里不对,看看夏天梁,有些奇怪问:“你嘴巴怎么那么红?”
躲后面的徐运墨冒出两声咳嗽。
夏天梁扬唇,摸一下,说没事,刚才舔得太厉害了。
咳嗽又响起来。
看来是天干物燥,严青好心劝他买个润唇膏,说老是舔,只会越来越干的,这是坏习惯。
对,坏习惯。夏天梁用力点头,转身拿走桌上饭盒,对徐运墨说,“我先过去了,徐老师,晚点再来上课。”
徐运墨不吭声,藏在书桌后面挥手赶人。
待人走空,他低着头,细细听隔壁声音:几分钟后,先是吱啦声,那是夏天梁在挪桌挪椅。再是哐哐声,应该他开了消毒机在弄筷子。
最后是清亮的一声欢迎光临,开始迎客了。
徐运墨摸自己嘴唇。也没舔得太厉害吧,光顾着生气,亲得没什么章法,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更仔细些的。
手机屏幕一闪:我先忙会,晚上去你家继续。
不等心跳恢复频率,又一条:继续谈。
……滑头。
当晚天天关门迟了。
遇缘邨的联排式房屋每栋紧挨,留出中间一条窄窄的弄堂,那是每个居民回家的必经之路。
徐运墨待在窗边已有半个多小时,他不动,就这么站着,双眼朝下紧盯。
这扇窗户靠外,常有各式各样的生活噪音光顾,他过去嫌吵,总是一到家就拉上厚窗帘,能挡一点是一点。
现在却感幸运。透过窗,他能轻易看清弄堂,若夏天梁出现,自己可以第一个知道。
下午一通狂轰滥炸,所有事挤在一起发生,来不及细想。等空下,一个人思考,徐运墨才发现独处的时候实在静过头了。
还是吵点好。他打开电视,晚间新闻播完再重复,思维也不断绕回那一个问题——他和夏天梁算开始谈朋友了吗?下午被打断的时机太巧了,他还没听过夏天梁的答案。
单方面吐露完心声,另一方不接受,等于100乘0,结果仍是无。徐运墨感情经历浅薄,被表白经历丰富。他拒绝过很多人,有时候甚至必须残酷些,才能绞杀对方附加在自己身上的幻想。
一报还一报,你老这样伤人心,终有一天要还债的——以前觉得周奉春讲的是废话,现在想,万一要用这次来还呢?万一夏天梁拒绝,万一他没有那样的打算,万一贪图好玩捉弄自己,万一……怎么办?
没拿到确定答案之前,什么都不好说。
怎么还不回来?左等右等不见人,徐运墨感到气馁,他靠在窗户上,额头磕到玻璃,一下接一下,带点紧急赎罪的意味。他不想被拒绝。
弄堂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