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逼仄潮湿的大狱,唐笙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息。
“十九?”方三娘替她顺气,“是想吐么?”
唐笙摇头,她只是又想起了那两晚的经历了,心口像是压了大石块,身上的痛楚和心理上的屈辱全都密不透风地涌了过来。
“我歇一会便好。”唐笙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又倚墙立了会才重新走上宫道。
方三娘放不下心,坚持将她送到宣室殿附近才离开。
海曙知道她今日要去御林司,下了差一早便候在了宣室门前。见唐笙抱着东西回来,心凉了半截。
海曙望见裘衣上带血的指印,眼泪簌簌。唐笙想说些宽慰她的话,却见她背过身去,擦拭干了泪水,强忍着哭腔和自己道谢。
回到耳房,躺在榻上的唐笙阖上眼,脑海里全是云霞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耳畔响着云霞最后同她说的,宫人卷入朝局,最后皆是沧海浮萍。
窗外脚步声阵阵,但没人来吵她。心烦意乱的唐笙抱起棉被,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
秦玅观只歇息了一日。
翌日清晨,她便召见了沈长卿和一众阁臣。
陈奏完几件要紧的政务,刑部侍郎问起了万寿节后的安排。
“陛下,照例,新春伊始和万寿吉日是不处决人犯的,年前谋反的扬澍等人是否等到秋后处决?”
秦玅观未脱病气,神色恹恹的:“他们招供了么。”
“回陛下话,未吐出新话来。”
“裴敬山呢。”
“这——”
刑部的两位主官面面相觑,许久答不上话。
刑部侍郎战战兢兢道:“启禀陛下,裴敬山已于昨夜死于狱中。”
秦玅观倏得抬眸,沈长卿抚着茶沫的手亦是一顿。
裴敬山是皇帝钦点的要犯,秦玅观不发话,他就是已经到了鬼门关了,三司也要将他拽回来。
“怎么会死了呢?”沈长卿见秦玅观不想说话,便接起了话。
刑部主官不敢再坐,一齐跪到了秦玅观书案前。
侍郎朝沈长卿的方向微偏身,正身却还是朝着秦玅观的。
他拭着汗道:“太傅,您有所不知。这裴敬山本就是刑部司务出身,熟悉刑部规章,不动刑便不开口,一连审了半月才吐出些话来。差役们下手时皆是留了力气的,谁能料到——”
“他吐出了什么。”秦玅观打断了他的话。
两个老头知道秦玅观动怒了,忙叩首。
“这正是臣等要陈奏的。”刑部尚书摸出了袖中的供词,递呈给秦玅观,“依臣所见,这案子,也该结了。”
秦玅观挥手,方汀快步上前,接来转交给她。
依照供词所述,谋反一事皆因裴敬山而起,是他勾结瓦格人和杨澍,企图内外呼应,颠覆朝纲。
“黄珉。”秦玅观将供词拍在书案上,半身前倾,睥睨着跪着的人,“你当朕是儿皇帝么。”
黄珉沉声:“臣不敢。可此案确实该结了。”
殿中静了下去。
坐着的,立着的,跪着的,各怀心思。
黄珉话说得含糊,但所有人都知道,裴敬山是太后的娘家人,这事如果再查下去,极有可能查到太后头上。
“你大可将话说得明白些。”秦玅观拂袖,几张供词飘到了地上,“太后是皇室中人,勾结外族煽乱朝纲未免太可笑了些。”
此话一出,殿中跪倒了一片,只剩秦玅观一人坐于御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