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沉痛,反而没了开始时的慌乱难受,像没了知觉一样。
他慢慢站直身体,「我这就跟你走。」
咏临大喜,刚要开口,咏棋拦在前头,又道:「不过,我要先去看看母亲。」
咏临为难起来,「丽妃在冷宫,不是要见就能见到的,等哥哥到了我那,我给哥哥想法子,好不好?」
「不妨。」咏棋惨然一笑,「咏善说过我可以去探望母亲的,他向来想得周到,给我写过一个手谕呢。」
自行到房里,打开抽屉,取了咏善亲笔写的手谕,出来对咏临道:「你陪我走一道。」
咏临自无不可,和咏棋一起出了太子殿。
咏临到了外面,看着宫城内外银装素裹,好不壮观,又担心起咏棋来,「哥哥你身子不好,不要在雪里走了,我叫常得富备个暖轿来。」
咏棋一反常态,冷冷道:「你能在雪地里走,我为何不能?」
逞强下阶,在雪中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踏。
咏临和他相处日久,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也觉得有些心惊,暗悔自己在咏棋面前直截了当揭了他被下春药的底。
谁遇上这种事都禁受不住,何况咏棋?
一边暗地里骂自己蠢蛋,一边分外小心地跟在后面。
两兄弟一起到了冷宫,咏棋取出咏善的手谕,看守查验过,当即放行。
咏临也想跟着进去,咏棋不让,「我和母亲说两句话就出来,你在这等一会儿。」
他也不是第一次到冷宫,进到里面,仍为冷宫死寂般的凄清心悸。沿着上次的略,到工丽妃住的房前,刚要跨进门,里面冷不防窜出一个人来。
原来是一直陪伴着丽妃的老宫女清怡。
清怡出来时满脸泪痕,低头拭泪,没瞧清楚外头有人,差点撞上,被咏棋一扶,吃了一惊,抬头看清楚是咏棋,顿时惊喜交加,「殿下,你来了?」
咏棋点了点头。
清怡念了一声佛,泪珠掉下来,又哭又笑道:「这可好了,娘娘有救了。」
咏棋惊道:「母亲怎么了?」
「天打雷劈的小人,贵人有难,就往死了作践。」清怡抹着泪,咬牙切齿道:「娘娘病了几天了,往上报了几次要请太医,就是没人搭理。大雪天的,连烧的炭也克扣数量,半夜就熄了,这地方可真不是活人待的,可怜娘娘金尊玉贵……」
咏棋不听她说完,连忙进到屋里。
这里和终日烧着地龙的太子殿有天壤之别,进到屋里,竟比站在雪地里更冷。昏暗的光线才微微透进,就看到丽妃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母亲。」咏棋靠过去,跪在床边,叫了一声,鼻子发酸。
用手摸摸丽妃盖的被子,一点热气也没有,像块冰似的。
丽妃在床上颤了颤眼脸,忽问:「咏棋?是你来了?」睁开眼,看真切,果然是儿子来了,美丽而苍白的脸上逸出一丝惊喜。
「母亲,咏善不是有往这里送过冬的被褥吗?怎么这里一点都不见?」
「被褥?」丽妃被儿子扶着,慢慢坐起来,苦笑道:「大概,都被淑妃的人在外面挡了吧,她不看着我死,终究是不甘心。」
才坐直了上身,立即就问咏棋,「那东西,你拿到手没有?」
咏棋心蓦地一紧。
「有?还是没有?」丽妃问。
「……」
咏棋抿着唇,上下唇若有干金重,他颤抖了好一会儿,说不出一个字。东西就在怀里,但给,还是不给?
一边,是对他下春药,却让他动心的咏善。
一边,是被囚冷宫,寻求自保,却又极可能反噬一口,伤害咏善的母亲。
「咏棋,你说话啊。」丽妃把瘦得可见骨节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见咏棋还是不作声,叹了一声,「罢了,我本来……就没想着你真能成事,这是你娘胎里带来的性子,不能怪你。」
「母亲!」咏棋像心窝被锤子擂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氤氲泪水的眸子看着丽妃,「母亲说,要拿那东西,只是为了让淑妃忌惮,不敢对我们下毒手,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那……这东西,就算交给母亲,母亲也绝不会有拿出来加害咏善的一天,是吗?」
丽妃黯淡的眸子,瞬间亮起来,「咏棋,你拿到了?」
「母亲先答我,是不是只要淑妃以为您拿着这东西,就行了?您不会拿这个加害当今太子?」
「当然。」丽妃不悦起来,「咏棋,你连母亲都不信吗?」
她在病中,却仍保留着曾为帝皇宠妃的尊贵气势,双目居高临下,射向跪在床头的咏棋身上,自有一种凛然不可触犯的尊严。
「儿子……」咏棋垂头默然,脸色变化,显出心中争斗激烈,轻声道:「实在是……实在是这宫里,太可怕了,都是一家人,为什么就……就容不下?」
丽妃不料他忽然说出这样一句,神情一变,也显得有些颓然。可她毕竟久历宫廷,片刻就恢复常态,冷然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涂话?你和谁是一家人?」口气柔和下来,叹道:「咏棋,我和你,才是真正的骨肉。孩子,你可别忘记了。天下再大,母亲眼里,也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