辍学没多久宁迢找到了第一份工作,扛水泥,一天三百块钱,一个月九千,能还上每个月他爹贷的那些。
宁迢那时候还是年轻天真,他单纯以为还完了钱就可以安生过日子。
他像曾经期盼父亲回心转意,回归家庭安心过日子的母亲。
但他不知道,赌博是无底洞,赌徒投进去太多,舍不得走,在赌桌上总觉得自己再有一把就能暴富把之前的全赢回来。
于是有一百投一百有一千投一千有一万投一万,没钱就卖车卖房,再不然就借就贷……然後窟窿越来越大。
宁迢是怨恨他的父母和弟弟的,他恨父亲赌博,恨母亲偏心,恨弟弟不经意间向他炫耀爹妈买的吃的喝的用的。
直到那一天到来。
2018。12。24
宁迢接到母亲电话,说那群人又来了,电话里还有父亲弟弟的哀嚎,母亲让他赶紧送钱回家。
他急匆匆要到九千块钱,路上还跑掉一只鞋。
但是他来晚了。
回家时,讨债的刚从门口出来慌里慌张地往外跑,撞到了宁迢的肩膀,宁迢把钱递给他们他们也不要,嘴里说着:“下手也没多重啊,怎麽就死了……”
进了院子,宁迢手一松,红色钞票散了一地,他腿软跪在地上呆呆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父亲和弟弟,耳边嗡嗡耳鸣,眼前阵阵眩晕。
母亲怨毒地把他扑倒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脸上扭曲地像厉鬼,冲他尖叫:“你怎麽来的这麽晚啊!全完了……我怎麽活啊!”
宁迢呆呆看着天空,他没有反抗,他想也许这样死掉好像也不错。
他没有死成,因为动静太大,被邻居听见,他们把他妈拉开,过了几天,他爸爸和他弟成了两罐骨灰,宁迢那九千块钱还不够买一个墓碑,跟邻居借了点。
死亡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有人觉得那是解脱,有人觉得那是惩罚。
一句“死者为大”,好像可以把很多事情一笔勾销。
他爹出殡时,宁迢还从裤子口袋里还摸出一个红色筹码币。
母亲哭晕过去,漫天纸钱下面,宁迢把筹码握在掌心,盯着筹码看,看着看着,筹码的颜色和拳套颜色重合,然後他在拳击台上成了筹码。
他最厌恶的事情,变成他要做的事。
钱,钱,钱……
为了钱他可以干自己最深恶痛绝的事情,为了钱他可以栖身于另一个男人身下
所以宁迢不懂,不明白,他这种人,为什麽魏衔玉非要不撒手。
“醒了?”
魏衔玉坐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本子,宁迢视线聚焦,定睛一看,是他之前看到过的那本日记。
环顾四周,这里密不透风,一扇窗户都没有。
宁迢的腿上重新被扣上锁链。
魏衔玉收起自己那本日记:“家里一直没人打扫,回来时候看见隔壁屋子还乱七八糟的。”
他摸摸宁迢滚烫的额头,发出一声叹息:
“我就说会发烧。”
“好好休息,我再拿体温计给你量量。”
魏衔玉出了门,去到隔壁,他把那本日记放在桌子上,擡头看向打开的天窗。
当时就是从这里钻出去的……等明天把这里封上。
天窗的风拂过他的发,也吹开日记本,定格的那一页上面:
2020。4。2
半夜睡不着,林衔秋说的不对,精神病也是有逻辑的,没逻辑的是爱。
迢迢,爱没有逻辑,爱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