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与共
自行车的吱呀声与行人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陈楚川听见动静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稍稍用力捏了捏。林瑾舟将外套压低了些,刚好遮住两个人。
“怎麽了。”
“有人来了!”陈楚川喘着气,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来就来呗,有谁规定情侣不能在外面接吻的。况且咱们还是夫妻,民政局盖红章的那种,不犯法。”
陈楚川一把扯下他手中的外套,黑色外套已经湿透,下摆处还在往下滴水。
“我回家了。你要坐着吹冷风那你自便吧。”陈楚川抖了抖手中的外套,将它干的那一面搭在自已手肘处。
“别别别,咱们一起回。”林瑾舟站起身,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赶上他跟在他身边。
“朱砂镯,保平安,孩子戴,平安健康顺顺利利,老人戴,吃嘛嘛香身体倍棒。”一个老人推着老旧的自行车吆喝着走在青石板路上,吆喝声悠长,伴随着银板扣响的声音,像一曲江南小调般。老人头上戴着草帽,自行车车篮里和两侧还挂着一袋子的朱砂手镯。
“老人家,请等一下。”陈楚川叫住走在前面的人。
“怎麽了,年轻人。”老人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身後的两人。
“你这个手镯怎麽卖,是真朱砂吗?孩子戴会不会有过敏的问题。”陈楚川走到老人面前,从袋子里拿出一个。
“诶!这都是真朱砂,一个镯子三十五,孩子戴了平平安安的。我们村里的孩子从小都是戴我的朱砂手镯,一个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过敏从来没发生过。”老人自豪的比了比拇指。“你是要给孩子买吗?”
“对,帮挑一个好的吧。”孩子生病了,给她买一个去去灾。
“诶!真是个好爸爸,拿这个,这个保准好!祝小朋友平安喜乐,年年考第一。”老人用袋子给他装了个,又说了几句吉利话。
“多谢您,借您吉言。”陈楚川接过东西。老人继续推着车,银板声和吆喝声回荡在这山间。
“买这个干啥,还有你哪来的孩子,你不会在外面有什麽私生子了吧!”林瑾舟拿过他手中的东西敲了敲,嘟囔了句:“不过这是真朱砂吗?不会是诓人的吧。”
“你胡说八道什麽,那个孩子才八岁,原本患有adhd。在四院治疗有两年了,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爱笑,活泼。可是一年前检查出了白血病,买一个送给他压一压。有时候医学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只能交给神明了。”
林瑾舟并没有说话,他将袋子上面的水渍擦干净揣进衣兜里。一路上两人没怎麽说话,也许是关于生死的话题太过于沉重他们不想讨论。又或许是想到自已终有一死,万一哪天自已离开了,对方了,他独自一人又该如何走下去。
“你一定要比我先死。”林瑾舟先开口。陈楚川脸色变了变,莫名其妙被人说要先死换谁都会不高兴。
“相思之苦太难熬了,我如果先死,剩下的日子你都会困在回忆的大雨中,馀下的日子只能是熬了,我在地下会心疼的。你如果先死,相思之苦由我来承受,我舍不得你背负一点痛苦。”林瑾舟转过头,一脸认真,不见任何玩笑的痕迹。
“咱们要一同死,一同跨过奈何桥,孟婆汤咱们都别喝。”陈楚川的眼睛看向前方,两个老人坐在亭子里,大爷的拐杖搁在旁边,嘴里说着橘子上火,少吃一点,手中掰着橘子的动作依然不停,一瓣一瓣的喂进老太太嘴里。老太太笑着看着他的动作,一边咬着橘子一边嫌弃他的动作慢。
“好,我们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四院的血液科早早的排起了长队,走廊上的长椅已经被人占满,剩下的人只能依靠着栏杆。
年轻母亲哄着怀里啼哭不止的孩子,眼睛里满是血丝。两个女生正相拥着痛哭,年迈的老父亲手中紧拽着破旧的纸币仿佛拽着救命稻草般。他这个年纪本应是含饴弄孙,如今他却要从病魔手中想方设法抢回自已的孩子。
陈楚川推开门,病床上坐着一个戴黄色毛线帽子的小男孩,病床上的名片卡写着夏予安三个字,那是男孩的名字。男孩正专心的看着绘本,没发现门被人打开了。
等他擡起眼时,小熊维尼的玩偶带着憨憨的笑容出现在他面前。
“哇啊~”
有了新玩具,那些绘本就失宠了。小予安一下将绘本丢在旁边,一把抱着玩偶用脸蹭了蹭。
“别用脸蹭,当心过敏了。”陈楚川将玩偶放在他的枕边,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说说吧,昨天晚上为什麽要闹脾气。”
“我就知道她们肯定又跟你告状了。”予宁不满的嘟了嘟嘴,伸出手扯了扯维尼毛茸茸的耳朵。
“是啊,你昨天晚上哭了差不多差不多两三个小时,嚎的几层楼都能听到。你嗓门真好,今天声音还没哑呢。”陈楚川倒了杯水递给他。予安喝了一口说什麽也不愿意喝了。
“我觉得孤单了,你不知道在忙什麽,都好久没有来看我了,爸爸妈妈得工作和医院两边跑,我不太高兴所以。。。。。。。”予安的手揪着被子。“不过,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过两天我又要进行一次治疗了,等这次治疗结束了我就可以回家了!”小予安看着绘本上正在阳光下快乐踢足球的小熊们,用手摸了摸,仿佛真的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我有一个礼物要给你。”
“是什麽东西,是不是好吃的!是糖果还是大可乐。”予安兴奋的探着头往他方向看。
“你怎麽就知道吃呢。”陈楚川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从包里掏出朱砂手镯戴在他手上。
“愿你岁岁无虞。”
“下一句我知道,长安常乐!”予安激动的举手,像课堂的学生难得碰到了自已能够回答的问题一样。
“对的,你很棒。”陈楚川摸了摸他的脸
予安看着手中的手镯,在空中晃了晃。
“好漂亮啊。等我回家了,我要把这个戴给小朋友们看。”予安朝他开心笑了笑。
陈楚川陪他说了会儿话,不一会儿,他的头跟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陈楚川把他放平後後把维尼放在他旁边,可爱的小熊像一只小天使一样守护着梦中的孩子。
等陈楚川回到精神科办公室时,韩瑞正给用三根烧烤签当香烛站在桌前朝五颗摆成宝塔形状的苹果摆拜了三拜。
“你有一段时间没拜夜班之神了,今天怎麽突然想起来要拜了。”陈楚川窝进办公椅,用手揉了揉眉心。
“最近太水逆,想着拜一拜能转运。”
“水逆?别把自已的粗心大意怪在这些东西上面。”陈楚川说。
韩瑞将签子放回到抽屉里,凑到他身边,一脸坏笑得看着他。
“我可不像陈医生,啧啧啧,人逢喜事精神爽,怎麽样,我那个请假来得及时吧。两人几天不见是不是蜜里调油,黏的难舍难分啊。快快快,跟我说说到底是什麽样的场景。”韩瑞随手从小盒子里掏出一袋小饼干,打开,葱香味立刻里钻出。
“你要是吃太饱了去电疗室,那边有一大堆人等着跟你难舍难分。”陈楚川递给他一沓资料,韩瑞嘁了声,接过东西,又从盒子里面掏了几个饼干,“告诉林老师,这个饼干一股糊味,不好吃,下次换一个口味吧。”走出大门去往电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