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第二天,李豫没能送成老李上班。倒不是她想偷懒,而是她夜里在书房做计划看文献到凌晨三点。早上起床後,老李看到她红肿的眼睛,自己拿起车钥匙出门上班去。
回国之前李豫联系过俞城大学的一位青年教师孙敏,她是从新加坡国立大学博士毕业回俞城教书的。孙博士的研究课题与李豫有一定相关性,过去的两周,她们一直通过邮件讨论相关文章。
白天,坐在书房的李豫邮件问询孙博士下周的时间,想在俞城时能与她当面交流。
孙博士很快回信,表示她假期时间自由,可随时与她面谈。
当得知李豫西行目的後,孙敏提前通过邮件给她发送一些关于西部区域经济发展模式的材料。这让李豫更加期待下周开始的社会调研。
与孙敏敲定时间後,李豫开始预定机票和酒店,看着支付出去的账单,心底在滴血。还没入职领到工资,就已经开始自掏腰包做科研,她是多麽热爱学术呀。
钱花出去後,她盘起双腿,身子靠着座椅,头向後微仰,目光停留在书房对面的书架上。然後,她环视一圈书房,想到自己在江城能有房子住,出行有车子开。虽说房子和车子都是老李的,但是她的物质起点已经比许多同行高很多。
知足吧,慢慢熬吧,李豫这麽劝自己。
早日做出研究成果,升教授後她也要像Larry一样去帮助脆弱体制国家进行经济制度建设。
她继续盯着天花板,心里开始做起功成名就的美梦。
她想,意大利就算啦。Larry和他的同行都拯救不了,自己还是去非洲吧,实在不行,拉丁美洲和南亚国家也可以。斯里兰卡和毛里求斯不也整天在国家破産的边缘徘徊嘛。
如果自己可以和世界银行或者亚投行的同行们一起帮这些国家提供经济援助的话,该从哪儿入手呢,经济制度又要如何建设,每年的贷款项目给予多少合适,技术援助项目的话选哪方面的技术合适呢……
李豫思绪乱飘,想得有些入神。直到盘起来的双腿被压麻,她才扶着座椅把手,轻轻伸展开双腿。
目光回到银行卡和手机上,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後吐出浊气,白日梦果然是最美好的。
现在的她,还是想想发论文的事情吧。
六年後万一被母校扫地出门,那就太丢人了。
就这样,工作之後没有寒暑假,她原本给自己一周的假期也提前结束。
白天她在书房查资料读文献,傍晚去公园跑步,夜里回来继续工作到十点。
临出发的前一日,老李严肃地对她说,“出门在外,千万别一个人去夜跑。虽然现在社会治安好很多,但是女孩子保持一颗警惕之心很有必要。”
李豫安慰他说,“放心吧,我订的都是大学招待所,在校园里面。如果跑远郊县去调研,也会争取当天往返。您实在不放心的话,每天晚上和您视频半个小时,好麽?我翻过年都二十八岁,不是小孩子啦。您就甭太担心我。”
老李笑笑说,“你去美国的时候,我比现在还担心。那段时间整夜想着美国枪□□麽泛滥,一不小心被误伤到怎麽办。”
李豫把他扶到沙发上坐好,“这次不是去美国。咱们国家有无数像您一样敬业的人民警察。国内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您放心吧。”
第二日上午老李请假送她去机场。虽说她这次只是不到一个月的国内出差,老李还是像之前送她去美国那样,在机场叮嘱她要好好吃饭,少熬夜,别一个人夜里在外面溜达,别为了省钱节约……
在国内出发处,她抱住她家无比可爱的老李,千言万语都在拥抱里。
片刻後,老李松开她,他不太习惯在公共场合感情外露,哪怕只是亲情。
他把手里的行李箱递给她,说进去吧,别误了航班。
李豫接过行李箱,挥手拜拜,然後转身走进安检区。
坐在飞机上,她想起当年去美国上学的场景。
那天也是这个机场,在国际出发区。老李随她办理好行李托运,再三打开她的背包检查入学资料。入关前老李叮嘱完吃喝睡觉後,还酷酷地说,“一个人在外,别哭鼻子呀。”後来她在美国的五年,一次也没哭过,倒是那次转身入关时哭了鼻子。
在登机口她接到傅从玉的越洋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李豫,唐宋和他稍後会去机场接她,让她别紧张。她带着轻微哭腔说,“我没紧张。”
傅从玉在电话那端笑起来,“李叔刚刚打电话说你入关前紧张地抹眼泪。”
电话很快被挂断,因为机场广播通知开始登机。
她其实撒谎了。
那时候,她很紧张。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关系。
她忘记在哪儿看过一句话,大意是我从不回忆过去。对我来说,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永恒的现在。
李豫读书不多,也不喜欢带有文艺腔调的书籍,偶尔买一本也只是在飞机上消磨无聊时间。
曾经她觉得自己做过最文艺的一件事情是暗恋傅从玉。後来,她决定从单恋中抽身。她再与他通电话见面聊天,也不会觉得自己还想和这个人建立超越友情的关系。
就像此刻,她刚刚回忆起他,心里已经主动把回忆里的人和现在的人做完切割,两个傅从玉和两个李豫。
现在的李豫能迅速从情绪中抽离,一分钟进入工作状态。
飞机上,她开着电脑阅读近期发表的论文,这几篇文章主题都是关于「西部地区政府定位和区域後发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