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瞬间又发来消息【什么事啊?很重要吗?工作上的?】
自从上次徐敏以为自己怀孕,还去检查后,结果发现不是闹了个乌龙,林作年总觉得徐敏对自己看得更紧了,从前那种恰到好处的关心会让林作年觉得这是对方太爱自己,可事事都要问个清清楚楚,林作年又懒得解释那么多。
他依旧是简短道【家事。】
【什么家事啊?不和我说吗?我需不需要来啊?我以后也算是你们家里的人了吧?】
林作年看着这句话眸色平静,并不温柔地打字过去,毫无修饰拨开遮羞的薄雾【小敏,我们婚后我们的确是一家人,但不代表你是林家人。很早之前我就和你说过这个了,非必要你不需要来参加任何家里的事情。这次是大嫂的家事,我去就行了,你不必去。】
按理说正常恋爱关系下,如此不对等的好像从一开始就不被承认的婚姻根本没必要结,女方再怎么上赶着,也受不了跟做外室似的被边缘化,但徐敏那边很快还是回复道【知道了,我就是问问啦,你不要担心我,我知道的,大家都还不是很能接受我们,我会努力的!】
【不需要,我们过我们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婚纱你自己去试试,可以就定了。】
【那我们是不是周末领证去呀?】徐敏问。
林作年这回没有立即回复,这几天他被老三缠得头皮发麻,老三在公司又跳又闹,说他要是敢不签婚前协议就跟徐敏结婚,就是在犯糊涂,在把他们林家的祖业拱手让人,要一头撞死在老爷子的墓碑前头,死了还要在林作年的婚床上蹦迪。
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总而言之恨不得把他的婚事搅黄。
从前也是这样,老三想要什么就漫天的撒泼打滚要死要活,妈妈便会满足他,妈妈最爱老三了,觉得老三天生活泼,模样也长得白白净净,像个小女孩似的好看,有福气。
老三混账是混账,但当年妈妈做手术死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林作年还记得自己当时脑袋是一片空白,但理智让他永远做那个维持大局的人,所以他立即吩咐人去找办丧事的一条龙服务,又打电话找人定最好的棺材,顺便让助理去医院结账。
他理智得吓人,身边的老三便拽着他的衣领子骂他冷血,妈妈死了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这么快定丧葬一条龙,难道是巴不得妈妈早点儿死吗?
老三崩溃得大叫,说他不孝,冲过去要打医生,说他们是庸医,最后硬是吐出一口血来,满脸泪水的晕倒了,晕倒前嘴里还在喃喃说‘我妈妈……妈妈啊……别走啊妈妈……’
那时候阿英还在……
林作年脑海里又浮现出林圆母亲苏英的模样。
海藻一样天然卷的长发,白如雪的肌肤,冷淡的犹如病西子似的气质,性格却大方热情,爱笑爱闹,活脱脱的书中人走了出来,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名词化身。
林作年在自己刚成年的时候就遇到了同样刚大学的阿英,他是一见钟情,他处心积虑的寻找偶遇机会,最终在西餐厅店找到了交集,他追了阿英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别说跟苏英牵手了,哪怕只是对视,林作年梦里都能笑出声来。
他感觉阿英像是完美的另一个自己,性格是他的反面,是他想要成为的那种乐观向上的人,也是那种对什么都不在乎,敢爱敢恨,爱恨分明的人。
哲学家说过,人总是会被自己没有的东西所吸引,你喜欢上的人就是你精神渴望成为的那种人,一旦爱消失了,那说明对方要么丢失了那种特质,不然就是你变成了那样的人,所以吸引力不复存在。
林作年觉得这话只对一半,他爱苏英,分明是爱她的一切,在一起哪怕苏英吃面要吃蒜,他都能在旁边当扒蒜小弟。
林作年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用来给了苏英,苏英走后,林作年感觉自己没有什么精力再去喜欢谁,就连姜纾……林作年私以为都是有种宛宛类卿的感觉,至于徐敏……自然也是。
当然了,林作年并不觉得自己深情,他就是空得很,他看身边人都是成双成对的,他便觉得自己也该再成家,可他爱人的能力早就挥霍一空了,所以选择的都是爱他的人,这让他觉得简单得多,也舒服。
林作年就是个极度自我自私的人,能对苏英有那种奉献精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既害怕又沉迷其中,以至于后来患得患失到精神衰弱,如今好了,他的灵魂和燃烧着的爱跟着苏英死去,空壳子产生不了爱,便拿来主义一样让别人填满,真是轻松得多。
想到苏英,林作年难免不再想到如今超级难带的崽子林圆。
林圆的名字当初可是取得煞费苦心。
阿英想了很多好听的诗词,从诗词里面跳出许许多多的字来凑成好听的两个字,最终看见‘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时敲定了一个‘久’字。
那时老爷子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崽子乐呵呵地点头说‘都好都好’,他自然也没有意见。
阿英却又难以取舍,她觉得人的名字就概括一个人的一生,是必须慎之又慎的,好比说她认识一个大姐,名字叫做赵灵芝,很好听没错,又是以中药材命名的,这在老一辈中也很普遍,可谁知道这位大姐居然英年早逝,还就死在升职的第二天。
林作年至今记得阿英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满脸可惜,既可爱又小迷信,道:灵芝灵芝,可不就是成才的时候被人摘掉的?这名字实在不好啊。
又说起一个英雄来,叫做王占山,当年带领队伍在山头拒敌,打了四天四夜,歼灭四百多敌人,全连最后只剩下六人,等到大部队前来支援才倒下,送到医院的时候,王占山全身有三十八个弹孔,据当初的医务人员说,抢救的时候,几乎就像是在抢救一具尸体。
如此人物,便像是他名字的写照,当真在山头牢牢的占住,不让敌人上来一分一毫。
林作年没什么历史文化素养,他辍学早,听爱学习的妻子阿英说这些故事时,也简直像是在看属于他的英雄,英雄自然是说什么都好,所以也赞同阿英说的名字必须慎重这句话。
于是他总算也动了动脑子,说‘久’这个字不算好,有长久,合久必分,久别,永久,久负盛名等词,都不好。
他说:‘若非要在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里选一个字,那么圆字最好’。
圆,团圆,圆满,圆润,珠圆玉润,花好月圆,破镜重圆,字正腔圆。
林作年说:我们的孩子,若是取一个‘圆’字,以后一定是最幸福的孩子,说普通话是最字正腔圆的那个,是最健康壮实的那一个,是人生最最圆满的那一个。
说完,他的妻子阿英就忽地抱住他,亲了亲他,总是散发着不知什么香气的发丝拢在他面前,紧紧的拥抱他,对他说:这个好!这个真好!
好似是知道自己名字终于定下来了一样,在林老爷子怀里的小婴儿立即醒来,咯咯笑了两声。
真好,那时候……真好……
可谁能想得到呢?
古人又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圆后必缺,盛极必衰。
他取的名字一点儿也不好,不然阿英怎么会死?
并不迷信的林总偶尔会这样想,偶尔又觉得自己是神经病,这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规则,唯物主义万岁。
唯物主义的林总对钱真是没什么感觉,这点他崽子跟他一模一样,所以也真是懒得去弄什么婚前公证,但今天老三有一句话说的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