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住片刻,又听他道:“复兴纪府是我的责任,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不会推卸到任何一人身上。
再说纪府族务。这点小事,又有何难。”
纪明的话,骤然停歇。可桑正阳知道,不止如此。
方才之意,往後,纪府的一切,内外一切,尽数有纪明一人就够。
未来的纪明新妇,无需管账理事,无需操持家业,无需……
唯一需要的,唯独是开心恣意地做自己。
一时之间,太过惊骇,桑正阳喃喃道:“那小册子?”说的是他今日早间方才在三清真人画像之後见着的小册子。
“她愿意学,那便学。做什麽都好。”
要她开心快乐,无忧无虑,永远做自己想做的事。
桑正阳当下竟无言以对。日日一道在明理堂念书的纪大郎,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这样浓烈的心思,他全然不知。
果然,果然,阿娘说得极好。
他桑五郎就是个棒槌,就是个夯货。
蓦地,桑正阳想到阿娘常说的话——你和桑桑都是个夯货。
他复擡眼盯着纪明,觉得这人有些可怜。桑桑估摸着,还甚也不知呢。
许是心中的惊骇还未平复,桑正阳将脑中之言说了出口。
纪明轻声回道:“我愿意等,只要她愿意。”
桑桑一丝不察又如何,纪明愿意等到她什麽都明白。
荆棘前路,只要你一句我愿意。
几步之外便是车马往来,人声鼎沸。纪明和桑正阳所在之地,好似被隔绝一般,笼罩着无限惆怅,分外心酸。
好半晌,桑正阳恢复几分心神,问道:“你为何给我说这些?”
他可是不信,什麽被人抓住把柄,什麽讨好未来大舅哥这样的敷衍之词。
纪明怅然道:“你我一块儿长大,最为懂得彼此。又说与何人听呢?”
桑正阳心道:也对,遇上自家三妹妹这样的,委实苦闷,是该找个人好好说说话。不然,可得憋坏了。
“大郎,要不我替你问问?”
纪明不搭理,整了整衣衫,眨眼之间仿佛恁事没有,阔步转到槐树大街。
慢了三五步的桑正阳,小跑着跟上。
两人这麽一折腾,等着礼部书办来应举之人更多了,队伍蜿蜒逶迤出去老远。好歹是初春,风和日丽,杨柳依依。不至于如何难耐。
泰半个时辰之後,终于轮到桑正阳,书办先是收了他的状子,检点无误,交于一旁小吏放好。如此这般,就算举子亲到礼部,报名应举完毕。
待纪明的状子递上去,皂衣书办看了又看,间或擡头看看纪明,那模样忒有些见识短浅。这书办不好言语,斜眼瞧了瞧一旁的另一书办,在状子的保人处,指了指。
示意这似乎不太妥当。
桑正阳正想说话,被纪明一把拉住。
只见这二人眯着三角眼,几个来回,决断不定。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好商议,真是为难。
如此耽误,他二人之後的举子,焦躁起来,嚷嚷道:“这位公子的保人有何问题,你倒是说话啊,说出来才能解决不是。”
不远处,尚且还有几人,附和着。
眼见诸位举子越发不耐,两位书办几个来回,只好将纪明的状子收下。含糊两句作罢。
纪明躬身道谢。
回府途中,桑正阳问:“这事儿定然还有後手,大郎,你有准备没有。”
纪明气定神闲,“知晓。我且是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