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桑钰嫣颇为爽快道:“你去问问纪大公子,他若是能告假同你一道去,我也就许你一日的假。”
“多谢二姐。二姐,是我最好的二姐。”桑沉焉拍马屁。
“难不成,你还有别的二姐?”
“没,我是说比五哥要好上许多。”
话说此刻的桑正阳,正在桥县吃沙子。打小在京都长大的桑正阳,从未领略过书中所言的北地极寒。
从他第一日来了此处方才知晓,为何桥县县令,从缺许久。
桥县在阴山脚下,谢家军驻军所在。虽然所辖之地,极为广阔,却无甚産出,人烟稀少。怎一个苦寒了得。
新上任的县令桑五郎,擡眼看了看还算齐整的衙役,苦不堪言。如此这般,倒也有个好处,恶吏欺主之人,甚少甚少。不过一月左右,桑五郎便理清了前任县令留下的杂乱细碎,顺带见识了北地飓风,半夜哭嚎的凄惨景象。
某日夜半歇下,睡意朦胧中,桑正阳被“哐当”一声巨响,给惊醒。猛地翻身而起,见是外间的窗户落下一扇。
气得发蒙,自我安慰道:好在不是月氏入城。
这夜自然是毫无睡意。翌日一早,半梦半醒,又遇鸡鸣狗盗之事。
桑正阳指天大喊,这日子没法过了。
正当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之时,想起了离开之际,桑钰嫣给的信件。
诶,崔二公子的仇怨还没报,且是等什麽呢。是以,桑五郎写信,派人送到谢家军中,交于崔道之。
崔道之不知是脑子忘在了战场上,还是被前些时日的恶战伤了脑子,当即便拉着黄衡,兴高采烈而至。
甫一进门,见着屋内隐约有个人,还记得在京都的君子之态,拱手行礼,“五哥!”
一句话也无,桑正阳起身,急急如闪电就是一拳,打在崔道之脸上。崔道之来不及闪躲,挨了结结实实一拳,踉跄几下,扶着门框方才站住。
一旁的黄衡看在眼中,默默等着崔道之站定,方才上前阻拦。
“桑县令初来乍到,有何话,好好说便是。”黄衡好言提醒。
此言在于提醒桑正阳,而今大家都是官身,切莫失了分寸。谢将军在此,六殿下也在呢。
好在桑五郎也不是甚恶徒,当即停手,大喝一声。
“谁是你五哥!我阿娘只给我生了两个妹妹,从来没有什麽弟弟。你放干净些!”
崔道之错愕,顶着红透半边天的一张脸,望着桑正阳。
“我前些时日同二姑娘定亲,过不多日,待大战一了,当该回京都商议请期,五……桑兄为何如此说来?”
桑正阳同样错愕,崔府这样的人家,到底是如何教养出这等人物的。
可念起去岁崔道之的刻意接近,顾不上那多,当即厉声道:“你因何同我妹妹定下亲事,你不知晓,你敢说你全然不知!
你不过是吃着崔相公替你嚼碎的饭碗,再掉转头来装出一副圣贤模样罢了。你这样的人,何德何能敢日日诵读圣贤书,敢称呼自己一声读书人。
哦,不对,你而今跟着谢将军,算是半个谢家军。
就你目下这幅模样,回去问问谢家军,为不为你羞愧!
得了你这样的人来参赞军务,阴山百姓,为不为你骄傲!”
此话说得极重,说得桑正阳面容扭曲,说得崔道之面有愧色。而一旁的黄衡,只能心中发苦,细细听着。
此处不过是个极小的治所,素日里用于衙役安防巡查。拢共不过两间屋子,外间廊下,还候着桑正阳带来的几个衙役。
初夏的飓风,和着阴山独有的沙子,在空中飘舞哭丧,甚者,黄沙不断敲打在门扉上,细细碎碎的声响,窜入人耳。
叫人心中无端生起丝丝寒意。
桑五郎停下,许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分,一脸闷气,回身坐在。恶狠狠,替自己倒了杯茶,牛饮一口。
半分滋味也没尝出来。
负气将空空的茶盏一扔,落在地上,霎时间摔了个粉碎。碎裂的瓷片丶不知是个什麽的茶叶沫子,以及剩馀的些许茶汤,洇湿好大一片青砖。
立时,外间候在廊下的衙役凶猛入内,“大人,可是有事寻我等?”
一个个魁梧似猛兽,往门口一站,顿时暗无天日,显得屋内三人,异常清秀。
到底是自家之事,桑五郎也不愿被人看了闲话,招手示意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