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傅羡好着意隐瞒了一点,她执意要离开,其中有一缕想法也是给自己与萧瑾承一点儿选择的可能性。
若萧瑾承迎娶了其他人,她自然断了这份情,亦不会再回来。
傅羡好心中很清楚,萧瑾承是当今太子,是宁朝未来的主子,她没法自私地约束他此生必须只有自己一人,他若是有此意自己也无法阻止,只能明令自己,要及时脱身。
思忖少顷,她眼睫轻颤了下,按下内心波动的情绪,确认外头再无其他的声响,方才起身推开门扉离去。
偌大的宫殿内静悄悄的,潺潺流水声叮咚悦耳,泠泠作响。
傅羡好回了殿中,侧眸对跟在身後的陈曦道:“午膳就不用传了,有些许累了,我歇——”
馀光瞥见书案上的话本,她溢到嘴边的话语倏然收住,眸光定定地凝着话本上的微许折痕,不动声色地落低了声:“有人进来过。”
陈曦闻言骤然擡起眸,拧了拧眉。
傅羡好指腹不紧不慢地摩挲着话本上的折痕,前往书房时陈曦给话本进行了分类,她还多看了几眼,彼时确实没有见过这道折痕。
殿中伺候的宫人虽不止有陈曦,但若无她的吩咐,其馀宫人皆不得入内,更何况是主子不在宫中的时候,可若真的是宫人入内,侍卫们也该拦住才对……
陈曦循着姑娘的目光看去,端见话本上的折痕,明显就是快速掠过後留下的,她低声道:“奴婢这就去命人拿人。”
“不要打草惊蛇。”傅羡好擡眼,眸光缓缓地掠过伫立宫院中的道道身影,“与影诀说一声,让他留点心就行。”
她希望这只是微风拂过书册而折起的痕迹。
相比起东宫的静谧,承天宫可要稍显热闹些许。
远远的,踱步于殿外的茂实公公就瞧见了来人的身影,他拧紧的眉梢倏然垂落几分,随即低声对着新来的小太监低语须臾,自个迎了上前。
“殿下,皇上已经等候您多时。”他拱拱手,“徐大人等人也都已经到了殿中。”
萧瑾承不冷不热地颔首,算是应过。
宽大宫门推开,他走了进去。
背对着来人的衆位大臣们听闻声响,纷纷侧身让步,萧瑾承走上前,馀光瞥过稍显无言的傅恺,慢条斯理地拱了拱手。
“既然太子来了,便看看陈家这些个罪状。”
话语将落,茂实便将册子递上前。
萧瑾承接过册子,默不作声地扫了眼,上头所落字眼皆是他此前便已略有耳闻或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合上册子道:“以陈家作为切入点,再往下挖挖。”
徐为止颔首:“臣等明白。”
“陈家盘踞于京中多年,仗着百年世家的名号且朝中有人傍身,行事乖张不带分毫遮掩,如今呈报不过明面中的事情。”萧瑾承的视线在傅恺和徐为止之间流转了下,侧眸看向高座之上的皇帝,拱手道:“儿臣请旨,此事交由傅恺牵头办理。”
宫殿中静了一瞬。
皇帝眸光沉沉,不疾不徐地打量傅恺几眼,“那便依太子之见,陈家一事由你来办。”他微微停顿了下,沉默几息後,补充道:“十日,十日之内若无一击毙命的罪状,朕便拿你问罪。”
垂眸听候的大臣们心中一凛,一时半会儿都分不清皇帝到底是想要给傅恺戴上这顶高帽叫他在世家倒台後不波及自身,还是想着在世家倒台之前借机将其逐出内阁。
衆人心中皆明了,十日要想将陈家一击毙命,只能是寻出陈家与皇子有所往来预谋皇位之事,可若能够揪出这些个事情来,他们今日也不至于只是呈报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高位之上的皇帝眸色凝洌,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太子,又看看已然走到中间拱手应下的傅恺,道:“不要辜负了太子对你的推举。”
傅恺颔了颔首:“是。”
退下时,他擡起眼睑看了眼伫立前头如青松挺拔的身影,若不是听闻微许消息,任是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到其会将傅羡好圈禁起来,不叫任何人近她的身。
傅恺退到徐为止身後,衆大臣开始一一报禀近段时日的事情,言语中所落最多的,便是世家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语,直到夕阳西垂时分,皇帝才遣退了衆人。
不过,萧瑾承并未跟随着他们的步伐而退下。
他修长挺拔的身影落于将将亮起的烛影之中,将映落地面的黑影拉得极长,已然没过错落有致的博古架。
垂眸签批奏章的皇帝微擡眼,扫了他一眼,“朕欲要封傅羡好为你侧妃的事情,太後与你说了?”
“嗯。”萧瑾承神色清冽,幽邃的眼眸深处一片冷色,嗓音凛冽:“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闻言,皇帝淡淡地笑了声。
他落下手中的狼毫,掀起眼帘看向下头垂手而立的身影,道:“这已经是朕对此事最大的让步,太子见好就收,如今世家将衰,侧妃之位对于世家女来说,已经是给足了她脸面了。”
萧瑾承似有所动,他薄唇牵出一道浅薄的笑,不避不让地对上皇帝略带威压的眸光,道:“儿臣前来也是想告诉父皇,不管何时,世家衰败与否,儿臣的妻子只会是她一人。”
霎时间,皇帝眼眸一沉,“太子莫要得寸——”
“更何况,”萧瑾承薄唇微动,眸色冷冽淡漠地看着高位上的皇帝,漫不经心地道:“就算儿臣应下,父皇也没想着给她侧妃之位,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