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辽东懒。
言官夸完,见江夏侯好像不甚满意,盯着自己的眼睛里仍隐含着杀气,言官一时心惊肉跳,脸都要笑僵了。
终于,陈樾收回目光,整个人不动如山。
言官刚要松口气,就听上首的皇帝赞同道:“是踹得好。”
“……”
若非怕真的惹怒江夏侯,令江夏侯等不及出去,直接就要在这啓祥宫里让自己血溅三尺,言官还真想驳斥皇帝,好个屁!
这等罔顾礼法丶大逆不道丶无法无天的女流之辈,不赶紧斥责降罪,还“是踹得好”?陛下怕不是魔怔了!
换成他,早一根绳子自尽了去,真真丢人!
腹诽到一半,言官忽然又察觉到那股仿佛要将自己活活生吞了的凶兽般的目光,不由再度浑身一震。
霎时什麽针对江夏侯夫人的想法都没了,言官满脑子只回荡着一句真不愧是江夏侯,连他在心里骂他夫人都能知道。
“……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让我落水,我便也让你落水,如此这般再公平不过。此事至此便算了了,无需再闹。爱卿你说是吧。爱卿?爱卿?”
见言官对皇帝的话没点反应,常云升不动声色地递个眼风。
言官一个激灵醒了神,忙垂首附和:“是,是,陛下言之有理。”
皇帝淡淡扫了眼言官。
能稳坐龙椅的哪个不是洞若观火,更枉论上首这位即便二十多年不上朝,也照样能把控朝廷。看出言官心口不一,皇帝瞬时失了与他谈论的兴致,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言官还不知自己惹了皇帝不喜,只暗暗庆幸这下不会被锦衣卫暗杀了,躬身退下。
皇帝与另外几个大臣就先前中断之处继续商榷。
由于前些年的万历三大征令大明国库虚空,皇帝派宦官高淮去辽东征收矿税。上月辽东前屯卫军起事,称高淮克扣军饷,鞭打凌辱军官士兵,“誓食淮肉”。而今起事虽已平息,但京师这边仍需拿出个具体的主意。
皇帝的意思是先让辽东局势稳定下来,暂不召高淮回京;大臣们则持相反意见。
大臣们提出早在万历二十八年,迫于高淮及其爪牙在辽东境内横征暴敛丶伤化虐民之淫威,大量军民掀起孤山堡激变,千万苦状,诉说不尽。现如今高淮不仅不知悔改,反而还变本加厉致使前屯卫动荡,斑斑罪行实在罄竹难书,必须尽快召高淮入关定罪。
君臣意见不同,来来回回拉扯许久,也没商量出让彼此都能满意的解决办法。
见皇帝乏了,大臣们依次告退。
殿内只剩个此前不论是提及棠袖,还是论及高淮,都一直没开口的锦衣卫指挥使。
陈樾安静垂眸站立,仿佛一座人形塑像。
皇帝默了会儿,道:“陈樾。”
“臣在。”
“高淮一事,便交由你去查。不得打草惊蛇。”
这是让暗查。
陈樾拱手:“微臣领命。”
从啓祥宫出来,陈樾原本要去南镇抚司查高淮的相关卷宗,却听陈檖来找他,便临时转道往东安门去。
等在东安门外的陈檖望见陈樾,举臂挥了挥:“兄长!”
陈樾走近。
兄弟两个一同往南镇抚司衙门走。
陈樾问:“你怎麽过来了?”
陈檖道:“兄长可知嫂子今天带棠府那位褋妹妹去太液池游湖?我也去了。”
陈樾说:“知道。”
“哦哦,那兄长刚出宫,应该还没听说游湖时发生的事吧?看我给你演!”
没等陈樾回答,陈檖手舞足蹈地比划起画舫一事的全部经过。
一路绘声绘色地比划到棠袖成功救棠褋上岸,陈檖暂停,长吁短叹道:“幸好嫂子会水,不然还真没法在那麽短的时间里把褋妹妹救上来。”
虽说当时画舫上的其他姑娘里肯定也有会水的,只是可有嫂子的反应快,这就不好说了。
而倘若慢了一步,叫哪位郎君抢了先……
陈檖晃晃头,不敢再想。
“之後呢?”
“之後嫂子的丫鬟跟嫂子汇报原因,嫂子听完就两个字,‘是吗’……”
及至踹人这点演完,陈樾以为接下来就是游湖结束各回各家,孰料还有後续。
“那姑娘其实也不会水,大呼小叫地让人救她。等把她救上来,嫂子拿扇子擡她下巴问她知不知错——你猜她怎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