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伫足回身,还没开口,桃儿先皱眉骂道:“你瞎说!”
道人不知从哪儿摸出张符箓,双指拈着晃了晃:“施主莫慌,只要带着这桃花符,便可化劫为缘,否极泰来。”
这下连桃儿都拉长了脸:“信你个鬼!”
人影消失在观门前,青衣道人旋即敛容,收起轻浮,朝一旁招招手,一个小道童凑上来俯耳听其交代。
话刚说一半,道童猛地咳了声。青衣道人擡眼,见卢湛神色匆匆地跑回来。
“施主这是……”
卢湛清了清嗓子,嘴里含糊:“多少钱……”
“什麽?”
“你那个桃花符,多少钱?”
道人盈盈一笑:“此符聚先师数十年修为,又汇天地之……”
卢湛是借口尿遁而归,没工夫听他废话,掏出两吊钱:“给我两张。”
道人面色稍顿,转眸作为难状:“我这符可是汇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
卢湛觉得这家夥在瞎扯,但想来他也不缺钱,宁可信其有。
“你要多少?”
“一两金。”道人伸出食指,“一张。”
是夜,裴晏沐浴完回房就寝,但躺上床翻来覆去两个多时辰都难以入眠。他起身坐到案边欲抄经静心,却见案台上放着一枚折好的黄符。
他拿起拆开看了看,又贴近嗅了嗅,未见异样。
想了想,把符箓折好放回去,挽袖提笔。
若是一张符就能化劫为缘,那这世间哪还有那麽多痴男怨女?
过了会儿,门外忽有轻微响动,裴晏起身踱至门边,轻唤了声,无人应答。
等了会儿,他打开门,一张纸条从门缝里滑落。他展开来一看,忙追出去,然左右空无一人,唯廊边地上沾着一点泥印。
翌日,卢湛起了个大早,本想溜去三玄观,刚一开门便和裴晏撞个正着。
“我还当你没起,正好,随我去州府。”裴晏见卢湛有些为难,又问道,“有问题?”
卢湛赶忙摇头:“没……没……我是起来方便的,有点懵。”
“那你快去,我在门口等你。”
卢湛嘴角一抽,只得悻悻地去茅房假意方便。
他昨夜把那一两金一张的符箓给桃儿,桃儿一转身便连蹦带跳地送去给裴晏了,还说她不怕什麽桃花煞,大不了就像李嬷嬷那样不嫁人,一辈子伺候阿爷。他思来想去,便把自己那张给她了,换来一句:“卢公子你可真是大善人。”
他後悔死了,就不该省那一两金,不给裴晏买的。
两人踏着晨光造访州府,值守的差役陪笑迎他们进正厅就坐,转身添茶的功夫,赶紧让人去刺史府长史府通知上官。
一盏茶抿了约半个时辰,孙简才姗姗赶来。
“听闻裴詹事前两日水土不服,下官正想请郎中今日去看看。”
裴晏摆手道:“一点小病,不妨事。”
孙简知道他是装病,也不计较:“那不知裴詹事是想先检户,还是先查和籴账册?”
“都不急。”
裴晏顿了顿,五指在案台上轻叩两圈。
“我想问问孙长史对沈居的案子可有印象?”
孙简神色一顿,微微擡眉,抿唇犹豫片刻才道:“裴詹事缘何如此问?当初沈居的案子乃吴王亲办,人证物证皆层层上禀,确认无误後,方才将其斩首示衆。如今已过五年,难道是有什麽变数了?”
“孙长史不用紧张。扬州的粮税向来都是交得最足的,只在五年前因此案耽误过,当年的盐税也是次年才补足的,我不过随口问问。”
孙简释然:“钱款账册上都有载,我这便命人取来。”
“好。”
裴晏垂眸饮茶,但孙简还没来得及走出正厅,差役便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数句,孙简脸色大变。
裴晏与卢湛对视一眼,他上前问道:“出什麽事了?”
孙简赶忙笑道:“没什麽,城中昨夜出了起命案,不妨事的。”
“命案当报去县衙,死的是什麽人,竟让孙长史这般紧张?”
孙简支支吾吾了几句才坦诚相告:“谢监丞府上昨夜遭贼人闯入,家中侍从十馀人无一幸免。”
裴晏听出重点:“只有侍从死了?”
孙简解释道:“谢监丞昨夜赴李都尉的酒宴,彻夜未归,逃过一劫。”
谢监丞……
裴晏蹙眉回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先前查卷宗时曾看见,谢光有一侄子在建康任司盐监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