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哪里都一样。”殷胥道。
“是吗?都一样?”
刚说出口,幼青就觉失言。
殷胥却听得清楚,没有错过一字,半晌才开口,声音很轻:“在哪里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和有的人在一起,纵是漫漫冬夜,也如春日明媚。”
幼青彻底垂下头,如果有一面镜子,一定能照出来她此刻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那为什麽不肯带她去燕云,为什麽非要把她留在长安?为什麽明知她被逼着成婚,他都没有传来只言片语。
还是,他说的“有的人”,根本不包括她在内,他早已放下过去了。
幼青道:“臣女也以为如此。”
说罢这句,幼青终于再撑不下去了,仓皇地告罪辞别。
殷胥擡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抓住,那片衣角已从手中溜走。
唯馀那个近乎逃离的背影。
就这麽厌恶他?
连待片刻,都不愿意。
殷胥目光幽深下来。
夕阳最後一丝馀晖要落尽,幼青骑着马要离开,不敢再回一次头,不敢让人看见她发红的眼眶。
下一刻,幼青顿住。
青色衣衫一角,牢牢地勾在了树杈。
她慌忙回身去扯,却怎麽也扯不开,感觉到身後的视线一直落过来。
顿时,幼青脸憋红了,更用力扯。
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想,为什麽偏偏在这种时候出这种岔子。
她本来应该,潇洒地离开。
夕阳西下,青衣少女急红了脸,唇角紧抿,满是又气又恼,扯着那片恼人的衣角,怎麽也不肯再看他一眼。
殷胥移不开目光。
像回到了三年前的旧日时光。
殷胥唇角短暂地微弯,却又很快落下,刚驱马上前,伸出手想要帮幼青解开之前,幼青连忙抽出一支箭,锋利的箭矢瞬间划破衣衫。
挂在枝桠上的衣角,立即断了开来。
幼青长长呼吸,连头都没回,抿着唇驱马往回跑,近乎落荒而逃,终于摆脱了那该死的束缚,和令人出丑的境地。
夕阳已彻底落幕,那道青色的影子像风一样离开了,徒留那片破碎的衣角在微微的风中摇晃。
殷胥停了很久,看了很久,直到滚烫的心口渐渐发凉,才擡手轻轻把那片衣角拿下来,而後缓缓握在了掌心。
一点点地攥紧,再没有放手。
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个卑劣的人。
明明听着她说不习惯长安,明知她已嫁与了旁人,却还是用了这种手段,将她召回了京中。
要她留在他的身边。
躲在不远处的近侍,瞧见幼青走了,这才都慢慢地出现了。
瞧着这两人第一回的交锋,随从都暗暗交换神色,惯来杀伐果断泰然从容的,领兵无往不胜的陛下,怎麽像是输了?
还输得极不甘心,隐隐藏着危险,也不知在酝酿些什麽手段。
在帝王擡眼看过来时,近侍们怀着还想多活几年的警惕心,连忙别过头假装看风景,假装猎野兔,一边心里感叹。
这薛二是有点厉害的,能把陛下惹成这样,还能全须全尾地离开。
长宁没有走远,就在入山那里等,翘首以盼什麽时候两人出来。陈度也在一旁没有走,两人又难免几句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