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负手立在窗前,衣袍暗纹浮动,爪牙锋利闪着寒光,而日光又模糊轮廓。
即便如此,也能瞧出来其容貌之俊美,堪称如玉如松,灼灼风华。
幼青就在靠窗的地方,当袍角都轻轻拂在了她的袖口,她都垂着头,似是无知无觉,完全沉浸在其中。
殷胥眉梢轻挑,忽地又注意到什麽,唇角渐渐地凝住,她的眼睫轻垂,眉心微蹙,就连唇角也有点紧绷。
今日考得很难吗?不应当。
她医术极好,怎麽也不会尝不出汤药里的几味药材。
殷胥正在思索之际,就见眼前人搁下笔墨,擡起胳膊枕在桌案上,像是困倦地阖上了双目。
张院正看见之後,顿时眉头紧蹙,这般重要的场合,竟然睡起觉来了,还是当着陛下的面睡着了,着实不像话。
他走上前去,正想叫醒人,肩膀上已经落下一只大手,轻轻按住他的动作。
上方响起声音:“莫要打扰了。”
想来是太累了。
睡一阵,天也不会塌。
殷胥只略站了一阵,就提步离开了,近来有天寒之地闹了雪灾,又临近了年底,诸多事务繁杂。
徒留张院正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睡着的这学生,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好运气。
在考场上睡熟了,偏偏碰上陛下,本来这罪名不小,偏偏陛下今日心情好,饶了这胆大的学生一回。
瞧着副模样,也不像是学艺精的。
张院正又看了一眼答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果真不如何。
这懒学生,还是莫进太医署的好。
幼青再醒的时候,天色已晚。
周遭点起了灯,待檐下的铜板敲响,幼青随着衆人退出了这里。
远远的,玉葛丹椒都在踮着脚尖望,瞧见幼青的瞬间忙挥了挥手。
幼青笑了起来,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三人上了马车,丹椒先是絮絮地说了许多考场上的小岔子,所幸再紧张,也都结束了。回府的路上,玉葛还去买了些点心茶果之类的算作庆贺。
待至了掌灯时分,玉葛和丹椒还坐在杌子上围着炉子闲话,幼青也没有睡,一同吃着茶果闲闲叙话。
倒真是难得的时光。
里间温暖地烧着地龙,熏香燎燎,笑语声声从窗缝透出去,连冬夜都染上了暖和明亮的色彩。
幼青还拆了封长宁寄过来的信,上面写了许多近来发生的事情,战事已渐渐平息下来了,入冬的西域更有别样风情,再过些日子兴许就能归来了。
这般说说笑笑着,幼青已研了笔墨,于书案之前凝思落笔。
书了近日以来的寻常趣事,长安城里新开了什麽铺子,哪家的汤面做得不好吃了等等,将长安的近况都细细写在其中。
笑闹之後,夜也渐渐深了。
幼青靠着软枕,将书好的信折好,放至信封里後,以蜡封上,先暂且存下来,待明日再寄出去。
灯台上烛火轻摇,蜡泪沿着一滴滴流淌下来又在其下凝固。
烟气笼向窗纱,一点点浸透氤氲。
里间静谧而深,玉葛进来之时,就瞧见西窗下的人影,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封信,也不知在思索什麽。
玉葛恍然忆起,陛下好似有好些日子没有再来了,自从那日从梅园回来之後,就再没有联络。
是闹掰了吗?
玉葛想过两人会冷淡下来,没想到竟会来得这麽快,那正好了,什麽劳什子的太医署也不去了,省得再伤心受气。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通禀声。
“宫里来了人。”
幼青等人匆匆出去迎接,着靛蓝衣袍的太监正笑吟吟地立在正厅,又着後面的小太监将红木食盒交予这里的婢女,随即恭声开口解释。
“御膳房新制了点心,宫里头派人特意送了来请薛二小姐尝一尝,道一声庆贺。”
幼青谢过隆恩,又差玉葛打点了些碎银子以慰深夜来跑一趟的辛劳,为首的太监也笑着收下了。
浩浩荡荡的太监仆从,出了府邸,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了,所有人才终于松下了心神。
玉葛打开红木食盒。
最上层是宫中制的状元饼,其次是一层幼青最喜吃的透花糍,最後是从未见过的极漂亮的点心。
再一拉,里面掉出张纸条。
幼青探头过来,缓慢地眨了眨眼,从玉葛手里接过纸条。
玉葛面无表情地阖上食盒。
又搞这些七拐八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