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玉对他如何,他难道不清楚吗?
意玉在他面前,向来都是顺从的。怎麽会同莫离勾当?怎麽会嫉妒明玉?怎麽会主动同他和离?
桩桩件件,漏洞百出。
而他这个自诩最爱意玉之人,在意玉有求死想法的时候,在意玉明玉不对劲的时候,他做什麽?
在怀疑,在耍手段,在试探,在嫉妒——
甚至在意玉亲生女儿被害死的时候,本该坚定护住意玉的他,本该是女儿的父亲,却全然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护着另外一个女人。
本该安慰抚恤的时候。
他却说,让意玉清醒点,大度些。
让她死志愈发浓烈。
他亲手害死了意玉最亲的人,折了她的身子骨。
他因一己私欲,堪称疯狂地伤害了她。
他曾经到底在怀疑什麽?气什麽?
为什麽要用计谋,在意玉把全部的信任全部的爱意给他的时候,却仍旧多疑,用尽手段要把她拉得更近?
感情使人不清醒。
铺天盖地的悔意——是薛洺不论如何不计较过去,如何雷厉风行,如何不耗着自己,如何向前看,都无法压下去的艰涩感受。
他做不到和往常一般,清醒地向前看,清醒地想出让自己不耽溺于过去的法子。
薛洺通过只言片语,便已经顺好了整件事的逻辑,以及所有能补救的瞬间。
他沉默了好久,最终平视莫离,最向前看的人,却恨恨切齿:
“你不如当时就让我死了。”
莫离嗤:“你死了,整个薛府怎麽办?意玉怎麽办?”
“说得轻巧。”
薛洺:“我容易死,所以早早想好退路,随时随地可以承担後果,护住我想袒护的人。”
“我有心腹,有暗卫,有账房,有马夫。”
“我死了,会立马护住意玉,皇帝来了让她下内狱,我也能让她生,我也让她衣食无忧一辈子。”
“你就该死死制住她,制住她这个疯狂的决定,制住她的死志,先制住了再说。”
莫离沉默。
凭他的性子,他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反正意玉得活。
可他有私心,当然放任意玉要死的想法。
他想等意玉送出和离书,就给她喂假死药。
可,意玉,意玉真的死了。
薛洺:“你不是会制毒吗?你把她迷晕,或者你不乐意做这个恶人,不乐意担责,你来寻我,把真相都告诉我,我来做这个恶人。”
“你不该让她死,你不该让我丝毫不清楚地看着她死。”
失控的话如同豆子滚落在地上。
从不耽溺过去的人,一遍遍回忆咀嚼着能救意玉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