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除了那零星透过树叶洒落下来的一点月色和树下那咯吱晃动的竹椅,什麽都没有。
是术法遗留的幻象,不算高阶,修仙的都会。
白烁踩着院里那干巴巴的杂草,撇了撇嘴。
她怎麽就收了这麽个徒弟,谁说他傻了,惯会戳人心窝子。
可是木木啊,那可是千年难遇的大妖怪,师父我斗不过啊……
白烁垂头丧气转头,一脚踩了个硬邦邦的东西,一低头,是根晶莹碧透的玉笛。
阿昭……
白烁一愣,拾起握在手里。
她望了望一片狼藉黑灯瞎火冷冷清清的小院,使劲捏了捏玉笛。
不管了!管他是不是半神,管他是不是要上九重云霄给金曜当徒弟,她要是不去看上一眼那两个冤种,问一问他们凭什麽把她丢下,她心底那口子气,再活上一百年也顺不了!
白烁脚不停歇,从厨房里掏出旮旯里藏着的罐子,背上破破烂烂的小布包,一张飞行咒毫不犹疑朝胸口一拍,咻一下消失在月色里。
梧桐凤岛,逍遥阁榻上,梵樾垂头半眯,沉香袅袅,火红的古袍散了半榻,露出胸口若隐若现的星阵。
梧桐武宴虽最终是仙族的少年取胜,可半途出了这麽大的岔子,这两界交界处的百里洞天福地的划分又存了争议,为着公正,一衆仙妖大佬都被凤族请回了凤岛。
当世三界之中,妖族除了瑱宇常媚,又出了梵樾这个半神,反观仙族,千年来只有金曜入半神之阶,若非凤皇凤隐以神之躯尚未飞升神界,而凤族又素来与仙族交好,妖族竟有压仙族一头的态势。
皓月殿主性子清冷是三界出了名的,逍遥阁最是幽静,凤族便做主让他宿在了此处,和梧桐林的凤皇做了邻居。
殿榻前楠木桌上的烤鸡摆了足有一个时辰,榻上的人仍一动不动。
花红杵了杵小山一样守在门口的藏山,朝门里扒拉望了望,“啧啧啧,连烤鸡都不吃了,你说他现在是不是想死?”
藏山目不斜视,懒得搭理这嫌命长的女人。
花红又戳了戳,“你是没瞧见,哎哟异城里头那个黏糊劲儿,要亲亲要抱抱只差要举高高了,你说里头那祖宗还记……”
咻,打铁匠额前两缕碎发被利落削成两段,银链贴着脸颊飞过,冰冰冷冷干脆利落转回房中。
花红瞪大眼,气都不敢喘。
“进来。”
房内,清冷的声音响起,藏山朝花红瞥了瞥,花红眨眨眼,长吐一口气,和藏山转身进了房。
榻上,梵樾把玩着银链,淡淡朝花红望来。
花红心底一颤,立马收了嬉笑的神色。
得,主子是真的回来了。
“殿主。凤弦长老遣人来言,三日後凤族将召开两组大会,正式将心火赐予缥缈弟子重昭,并和仙妖两族商讨百里洞天福地划分事宜。”
藏山嗡嗡开口,花红挑了挑眉:“这次武宴搅成了这麽个乱摊子,凤族还主动把事揽上身,怕是已经有决议了。如今咱们妖族可是出了三位半神,仙族难道还想和我们争?”
花红这脾性素来张扬,在梵樾面前惯来如此。
“凤皇犹在,仙族有何不敢。”梵樾眯了眯眼,“皓月殿真正的敌人,如今还不是仙族。”
花红神情一冷,“殿主是说……那个搅乱异城的幕後之人?”
梵樾颔首,起身行到门口,向外眺望,偌大的凤岛亭阁尽收眼底,他目光在最西处的千秋阁微微一凝。
瑱宇入凤岛後,宿在了千秋阁。
“异城这场梧桐武宴本就是为本殿所设。你觉得三界中,最想要本殿死的……是谁?”
藏山沉声开口:“仙族自诩清高,做不出以异族为祭的邪祟之事。”
梵樾看向花红:“那幕後之人不止对本殿的行踪了如指掌,还知道你的身份,虎族已亡,他欲一统妖族,本殿和常媚必须死。”
“痴人说梦。他也就敢像老鼠一样藏在阴沟里玩这些鬼蜮伎俩,老子掀了他的老窝!”花红红着眼就要冲出去。
“回来。”梵樾冷喝,“你将异王宫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他出手的半点痕迹,他早已是半神,就算是本殿出手也未必能取他性命。冷泉皓月,早就是不死不休之局,不必急在一时。”
“是。”花红硬生生把眼底杀意的愤懑压住,突然道:“此次苏醒,殿主的修为可是更上了一层?”
梵樾看了一眼花红,知道她为何如此问,直接道:“那日我之所以能斩断黑龙的灵魄,是因为它体内的神性被突然唤醒,否则我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您唤醒了黑龙的神性?”
“不是我。”梵樾顿了顿,“半神修为,唤不醒龙神神识。”
花红一愣:“连您都做不到,当时石殿里还有谁能唤醒龙神的神性?”
幕後之人以整个异族为祭就是为了抹杀龙神的神性,让它成为杀戮的利器,连梵樾都唤不醒,又有谁能做到?
梵樾脑海里突然浮过一张贼兮兮的脸,他眉角一皱,忽然一片梧桐叶自院中树上落下,飘入阁内,正落在梵樾掌心,他眉心一动,转身而去。
“本殿要闭关几日,三日後自会参加两族事宜,无事不必来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