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48章
清风瑟瑟,卷动帷幔,曲中更透着凉意。
那马打了个喷嚏,在原地缓缓地,轻轻地踱着步子,马蹄声发出,哒哒,哒哒地声音,不经心听是听不到的。
可他却觉得这马蹄声正映着他的心绪,无尽头的悲忧。
芷兰在远处看着,心中难受,却不知该做些什麽,说些什麽,毕竟,她什麽都做不了……
孟简之立在马上,就在她的车舆旁,良久没有说话。
却忽而,又听到她说,“若是孟大人真的还想为六娘做些什麽……”
他蹙了下眉头,偏着头听着滴答的马蹄声,也听着她继续说。
“就请孟大人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说完,掀起帷幔,对立在一边的芷兰说,“芷兰,进宫去吧,已经很久了,太後会担心的。”
芷兰应声,上了车舆,轻轻偏头看了孟简之一眼,便扬鞭,将车舆飞快地向皇城中赶去。
孟简之在做在马上,于风中立了良久。
看着那车舆前行的方向,却似呆在了原地一般,他只觉得胸中有些难受,就俯身剧烈地咳了起来,似要咳出心肺。
风离在远处赶过来说,“天冷了,公子莫着了凉,回府添件衣吧。”
他哂笑摇头,脸上惨白,他这条早就死过一次的贱命,是生是死他本不在意,他只是,只是还在意他们,还在意她……
他驱着马,缓缓地向前行着,心中却茫茫霍霍,不知道要将马行到何处去。
他将六娘还给他的东西,一并忘在身後,风离拾了那些东西,向亲军都尉府行去。
自那以後,孟简之便在宫中也并不能见到六娘了。
因为六娘向太後求了旨意,要跟着太後学些朝堂宫中事宜,暂时不去学府,太後应准了。
孟简之在学府里的脾气,便变得越发孤僻起来,那些学生见他总是阴沉着脸,便更是不敢得罪他。
他知他们怕他,但他并不在乎。以前他讲得都是她该知道的,如今,他不过在课上随意地讲些东西,时光便也匆匆地过了……
没过多久,他向太後请辞,说是亲军都尉府事务繁忙,并不总能顾及学府。
太後也应了。
他在宫中游荡,或者是太医院,或者是长秋宫,长信宫。
可,他没有见过她。
只那麽一两次见她的轿辇从身边过了,她轻轻地点点头,他便也单膝行个礼,在人这麽多的时候,他并不能同她多说任何话。
他心中又慌乱又伤神,却又因她那句她不想见到他,而克制着不去打扰她。
他像是失了神的梼杌,白日里上朝,晚上在亲军都尉府和诏狱疯了般地刑讯犯人。
在那无休无止的黑暗和血腥中,他仿佛能暂时忘了他是个人,也能暂时忘了心中的痛楚。
于是,这段时间,亲军都尉府的刑讯案件数量激增,朝野中的大臣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京都吏治倒比平时好了大半。
只那接受刑讯的人,却说,他枉顾法度,私下滥刑,可他知道。他没有,他只是在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他们说什麽,他不在意,而她……根本就不会在乎他的事情。
武德帝对最近的吏治很是满意,因为那些私下里胡作非为的官员无一不受到亲军都尉府的惩治,而孟简之将所有的骂名都一力担了。
让武德帝头疼的是……太子遇刺的案子。
太子遇刺之後不久,太子便嚎啕大哭着在殿前,要武德帝给他做主。
武德帝是怒,是气,也是恨铁不成钢,他知道有人敢这般对太子,是不将太子放在眼里,更是不将他,不将大周社稷放在眼里。
但他更对在殿上嚎啕大哭的太子头疼,他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却不知该如何将位子传给他这样一位太子。
“是献王和福王!”太子只是扯着他的裤腿哭道,“父皇为儿臣做主,父皇他们要杀孩儿!觊觎这大周的社稷,父皇不可再心存仁慈,顾念着兄弟之情!……”
“你住口!若不是你胡作非为,招惹那麽一群乌烟瘴气的人聚在府中寻欢作乐,怎麽会着了人家的门道?!以後不许你再在宫外的院子胡作非为,只日日在东宫住着,跟着太傅学习政要,跟着朕上朝!若有半分叫苦,要你好看!”武德帝只一脚将扯着他裤口的太子踢在一旁。
太子擦了擦泪,不敢再哭,说,“父皇,父皇,儿臣日後一定听话,好好读书。可儿臣今日之言,并非胡闹,而是出自肺腑啊!父皇,那两个王叔野心勃勃,心性狠辣,他们觊觎江山社稷也罢,日後,他们若是得势,会如何对待儿臣,会如何对待您的亲人呢?父皇!您忘了他们是怎麽对待姑姑的吗?”
在侧守的太後,和陪着太後听政的六娘,蹙了下眉。
六娘偏头看了看太子的剪影,她知道,太子口中说的是她的娘亲,宋献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