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66章
这麽多年来,很少慌乱的孟简之,看着她撑伞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头脑间有些杂乱了。
他很怕他又选择错了,让她不得不面对沉重的未来。
他其实不甚在意大周,不甚在意大周律,他在意得只是她……
雨将他的衣服压得黏湿,他想起,过往和六娘的种种,心中的难过细细密密地翻涌而来,可不论如何,他都得赌这一回,赌陛下会回心转意。
六娘步速快快地回到长秋宫,她平复着她的心绪,将身上半湿的披风交给芷兰。
她进来,见太後和王贵妃正领着两个宫女在打牌。
见她来了,太後望了一眼,便知道,是没有劝成。
六娘只说,孟大人不肯走,是她无用。
孟简之的那番什麽为了大周考虑的话,太後听了不会开心,莫非陛下不是为了大周,只他孟简之是为了大周尽忠的忠臣?!
太後叹口气,此事,她也不好再劝皇帝,皇帝终究忌惮外戚专政,这些年,皇帝除了弹压先皇後族亲,也弹压她的族亲。
只皇贵妃跟了武德帝多年,即使是她的侄女儿,皇帝也收了。太子的事情,太後再开口,皇帝便要多心了……
终究,一切都是命数……
太後便招呼六娘坐过来一同打牌。六娘替了一个宫女,接着她的牌打。
王贵妃有意给太後喂牌,可太後想着储君之事,打起牌来心不在焉,便是赢了也没有多欢喜。
王贵妃更是有心事,她无意储君之争,可如今诞下的是个男儿,她却不得不争。
否则,她知道,以太子的脾性,是不会容了孩子的。何况,当日虹霞传言已经不胫而走,太子听了,定然是不会喜欢。
自她诞下皇儿,太子只看过一次,遣人送了些礼过来,便再没问过,便可知道太子的心思了。
一圈儿下来,赢了牌的没多欢喜,输了牌的也没心懊丧,都觉得无趣,便也歇了。
太後同六娘说,“过几日便是清明节,你替我给你母亲和你父亲上个香去吧,他们的陵墓在京郊,你这几日刚好也能在宫外住住,陪陪你养父养母。”
六娘谢过皇太後,能见顾翁戎和顾大娘,她还是很欢喜的。可她如今,心中有事,却也不过欢喜了一瞬。
六娘早早歇了,这夜没有下雨,可她仍有些睡不安,她不知他是不是还在跪着,夜里,她坐起身望着窗外的明月发呆,芷兰却也没睡。
芷兰从檐上跳下来,给六娘拿了一盏青梅酒,说,“郡主,这是从汝宁带过来的。”
六娘接了杯子便饮,酒水酸酸涩涩得,仍然是她记忆中的味道,她饮了几杯,便有些醉了。
芷兰将她扶在床上歇息,她想,还是公子的主意好,至少,能让郡主歇个好觉。
第二日,六娘起来的时候,有些头痛,芷兰却早早给她准备好了出宫的东西,六娘梳洗完毕,吃了小厨房做的早膳,便上了车舆。
车舆路过承平殿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望出去,却见他不在那里跪着了。
她微微蹙了下眉尖,复又看着手中的书简,其实车舆晃动,她却也没有看见去多少……
正是清明时候,六娘的车舆先去了京郊宋献宁和肖臣毅的陵寝,她并不是头一回来这里。
往年,她来的时候,总是不停地说着些她最近的见闻,她想告诉她阿爹阿娘,她们的大仇得报,她如今过得很好很好。
可这次,她却有些说不出口了,她在陵寝前跪着,说,“阿爹阿娘,阿弟,六娘曾以为,到了宫中就不用再忧虑往後,可原来,还是时刻得忧心着自己的小命,六娘有些累了,希望你们在天有灵,眷佑这次易储之事能够顺利解决………”
她又叩首,“阿爹阿娘放心,六娘如今长大了,无论如何,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完成阿爹的遗愿。”
她祭拜完,从陵寝中出去,又上了车舆,直到夜间才到了顾翁戎的宅子。
她问门外守着的门人,“阿爹阿娘呢?”
“在院子里坐着纳凉呢。听说郡主来了,可开心着呢。”那门人说。
六娘便也笑了起来,她一路飞快地向院中行去,她说,“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顾翁戎和顾大娘仍旧迎出来,说,“这麽大了,还这麽毛毛躁躁的,你在宫里可不能这样。”
“阿爹放心,我在宫里,迈哪只脚都会考量再三的。”六娘说着。
“也不用太过今谨慎,累着自己,有太後在,总有人为你撑腰。”
“是啊,有太後在。”六娘重复着,可,若是太後有朝一日不在了呢……
“六娘,玥娘前些时日说,铁山的伤已经好了,她很感激你。”原来,铁山是被献王拉去做壮丁,献王兵败後,他被六娘派去的人搭救回来,才能和玥娘团聚。
总算有个开心事,六娘笑着,说,“看着玥娘好,我也当真为她开心。”
顾翁戎却在犹疑……
六娘见顾翁戎似有话说,便说,“阿爹还有什麽旁的话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