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筠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挂着细碎晶莹,她随手抓了一把龙眼大的珍珠,低低道:“全是金银珠宝,怎麽连给的盘缠都这麽俗不可耐。”
齐冷微微笑道:“因为我本就是个俗人。”
俗人,才会对她的离去感到伤心,感到难过,感到不舍。
他已经不愿再在这里呆下去了,生怕再呆下去,他会更加舍不得,他起身:“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不必来送我。”
沈青筠只是垂着眸,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清:“才不会去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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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青筠真的没有去送齐冷。
她只是趴在书案上,盯着那箱盘缠。
这里的钱财,不但够她这辈子生活,连下辈子丶下下辈子都够了。
屋外喧嚣鼎沸,她还听到李慎大着嗓门问齐冷:“殿下,怎麽不见王妃?”
齐冷声音平静:“我不让她来送我,她一来,定然哭哭啼啼,舍不得我走,所以,还不如别来。”
李慎羡慕了:“殿下和王妃真是夫妻情深。”
屋内的沈青筠,因为齐冷这句话,不由噗嗤一笑,她呢喃道:“又给自己贴金,谁哭哭啼啼,舍不得你走了?”
面庞忽然有些湿,沈青筠一擦,居然是眼泪。
眼泪越擦越多,滴到盒中的金锭上,沈青筠啪的合上黑漆檀木木盒,她咬着牙:“才没有哭哭啼啼呢,才不会舍不得你走呢。”
她对着紧闭的轩窗外,说道:“你今日走了,我明日,不,今日晚上,我就离开京城,到时候,谁也找不到我。”
她要去过她最向往的日子,自由自在的,做一片飞絮,游历于山水之间,不再被任何人控制。
这一直是她十七年来最大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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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万籁俱寂,沈青筠真的改了男子装扮,带上黑漆檀木木盒,牵了匹马,一个人静悄悄的离开了定王府。
梅儿等人都睡熟了,压根不知道她们的王妃居然偷偷离了府,沈青筠跨上马,就往城门外而去。
她有齐冷送她的腰牌,进出城门很是顺利,夜幕下,沈青筠骑着马,她要去河道,然後坐船去平江,她会在平江隐居一段时日。
等风声过後,就去临安,去完临安,再去应天,总之天大地大,任她前行。
她骑着马,远远的看到很多火把,还有士兵安营扎寨,是齐冷带的神武军吧,他们停在这里歇息。
沈青筠手握紧缰绳,反而一挥马鞭,马匹又往前疾驰,天马上就要亮了,她也很快就要到河道了,到时候,第一艘船啓程,什麽齐冷,什麽定王妃,就都和她没关系了。
马匹如流星般,风驰电掣,忽然之间,沈青筠勒紧缰绳。
马匹受惊,一个停顿,差点没将沈青筠掀下马来,沈青筠咬了咬牙,勒着缰绳,调转马头,往方才亮着火把的营帐而去。
天亮之後,士兵就要拔营了,沈青筠挥鞭打马,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些什麽,明明是要去平江的,为何又要调转方向去营帐。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纵马往营帐方向而去,月色下,只见一人一马,快如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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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守夜的士兵正在巡逻,忽听到一阵马匹嘶鸣,衆人警觉心起,纷纷抽出腰刀,制止住纵马闯入的美貌少年:“什麽人?”
那美貌少年翻身下马,喘着气,蹙着眉,看向主将营帐方向:“我是定王妃。”
“定王妃?”士兵面面相觑:“定王妃不是在京城吗?何况,你不是一个男人吗?”
那美貌少年闻言,索性摘下幞头,拔下束发的木簪,一头流云般的如瀑墨发披散而下,哪里是个男人,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美娇娥。
守夜士兵目瞪口呆,李慎闻声赶来,他先是一愣,然後拱手:“王妃?您怎麽来了?”
沈青筠不答,只是急急往齐冷营帐方向而去。
无人敢拦她,营帐内,齐冷听到动静,披衣而起,刚想掀开帐门,只见穿着一袭男装,青丝如墨般垂于腰间的沈青筠闯了进来。
她眼神亮晶晶的,因为赶了太久的路,她发丝略显凌乱,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恰如天边云霞一般娇艳动人,胸口微微起伏着,齐冷一句“你怎麽来了”还没说出口,沈青筠忽迈前一步,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唇。